Monday, June 17, 2024

旧作重抄:天使,你的死亡是飞翔(10)

 10.18 am

她站在木凳上,波波已经醒了过来,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她跨过栏杆,没有人发觉,连波波也不懂他母亲的动机。沉默的阳光,和音着唱歌的清风,就在波波惊吓地拎住她的衣领时,她那紧拥着波波的身子,斜斜地倾倒下去,她第一次体验到飞翔的感觉,奇妙而神秘。

本来故事是应该这样结束的,如果事情照着她的决定进行。但是没有,这些都没发生,虽然前几个小时的形势已明朗地显示她的决定将是她这一生的高潮,也是她和波波生命的结局,但是没有,这些都没发生。

事情的骤变,就在那只白鸽消失在蓝天里的几秒后发生。白鸽的出现,在她心中形成一股庞巨的力量,把生存孱弱的欲望,从某个莫明的方向推出,穿过死亡重叠又浓密的黑影,就这样地留下一个缺口,让一道平扁的光泅窜进来。

她对自杀没有什么犯罪感,她认为自杀对她是颇完善的设计,一些问题可以解决,还可以逃避一些预知的痛苦,只是当她发现连天使都拒绝死亡,以另一种更有感应能力的形体生存下去是,她面对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我有勇气去自杀,为什么没有勇气活下去?

就在那一刻,她的觉悟是奇迹式的,近乎无可思议。她逐渐明了自杀是一宗毫无意义的事件,一种没有判刑的犯罪特权,因为每个自杀者其实都已谋杀了一个生命,而且还把哀痛留给自己最亲近的人,使他们流泪,使他们的记忆烙下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

她终于决定离开这座忧郁的城市,离开春姨,离开他,离开一个她过去认为自己不可能离开的地方。经过这次在生与死之间剧烈的挣扎后,她似乎从一层斑驳僵硬的外壳裎裸最真的自己,从尘埃堆积的心灵探索到独立的潜能,最重要的,她如今已彻底站在生活与爱的那一边,终于明白如果你以爱去生活,譬如给一个生病的母亲一些帮助,或替一个在生活边缘喘息的老妇买几朵花,那么你就品尝了生命中最原始的快乐。

她从公寓的电梯走出来,抱着波波,带些简单的行李,朝着附近的电话亭走去。

喂?是他的声音。

你要波波是吗?她问,突然想起几位洋化的客人的口头禅。跨过我的死尸吧!

她以痛快的心情走进十一时毒辣的阳光里,昨晚的相会已成为他们的分手仪式,她决定摆脱他,没有他,她知道自己依然可以活下去。

当她走出公寓的篱笆门时,波波四处乱抓的小掌无意中把她的黑眼镜抓下来,她看了看,然后把它丢进垃圾桶里。如果她今早十点之前所有的过去可以浓缩成一小截污秽的历史,很肯定的,她现在已和这副黑眼镜,还有,几块天使瓷像的白色碎片,永远的将被遗弃在岁月的记忆里。


- 刊登于【蕉风】438期 1990年

(完毕)


Saturday, May 25, 2024

Manang的五月细雪



我又回来这里,Manang

去年把梦想弃置的山镇

茶馆以同样的容颜向我问好

绑着马尾辫的老板向我微笑

那是去年我对他立下的誓言

他说:你回来了,朋友

我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动

生命里能有多少次漂洋过海

我说:我回来了,我是记得的

然后他煮了一碗热腾腾的拉面

窗外的风刮着冰凉的发丝

我吃下那碗面心里就暖了

天色开始糊化起来

响午的阳光越躲越远

安静的积雪山峰在窗外盘踞远处

伺机地斜睨着我刺探心事

也许它依稀记得去年的记忆

但我绝不会再回头


我便回房去重新整装行李

伪扮着再一次出发的姿势

风愈蛮狠地使劲狂刮

颜色缤纷的经幡惊慌飘摇

晾在绳上的衣裤跟着晃舞

仿佛有什么事就快发生

我心底嘀咕着:已经来到这里

还有什么事可以发生呢

我若无其事地回到饭厅

泡了一杯即溶的三合一咖啡

在异乡复习一次回家的仪式

情绪还未酝酿出想家的味道

只是一种岁月的习惯性操作

啜饮一口那些脆弱的惦念也就散了

其实想着的是那些山路崎岖

远比自己的生命图腾还繁复错综

只是已经来到这里

更奥秘的谜底也要去破解

更佶屈聱牙的歌也要唱完

我便继续一边喝着咖啡

一边续读Patti Smith的随性散文

在途中遇识的健行友走进来

抬头向她问候碎聊了几句

再移下视线继续阅读

眼角瞥见天空阴郁地苍白无力

我听不到刮风的声音

餐客陆续各自离去留下寂静

马尾辫老板开门进来说:要下雪了

所有与Manang去年牵扯的记忆

顿然惊醒过来翕动着睫毛

原来去年的那场雪也没有忘记

以挑衅的手势尾随着我来了

但我已经退居窗内的密室里

咖啡有些冷切但Patti Smith的文字

依旧暖晕晕地跃动着

山导趋近对我说:竟然下雪了

我微笑回复:就让它自顾飘扬吧

因为去年那场雪的阴翳已被时间

融化,而这一刻的五月细雪

倾泻在Manang倾泻在一个

我已来到就断了退路的地方

Through My Window Pane



I am self-incarcerated indoors as soon as the snowflakes fall, huddling on a hard wooden chair doing nothing, and nothingness is simply a void no words can fill up. 

It’s hard to decipher nothingness, even its silhouette is cluelessly untraceable, a rare possession in life. Embracing nothingness, to most of us, is as guilty as lazing away an afternoon at a cafe, a blasphemy of character.

And yet, I am indulging nothingness in entirety at this moment, sitting by the dusty window pane, literally doing nothing, unless my rumbling mind is symbolic of doing something. 

So I just sit there, staring at the dust-painted window pane, flurried snowflakes fall incessantly on a leafless tree, they fall on the blue metal roofs, and on the barren uncultivated ground. No one knows when it will cease, the icy wind lethargically fades away, but the milky sky hints at endlessness, probably.

The room starts to fill up with diners, quietness capitulates and retreats quietly, noises escalate as words pour into the stirring air, but I don’t sense companionship, loneliness stays close, as I cloak myself up with this pervasive sense of nothingness, my thought goes home thousands of miles away, I let it flow, the only thing I can do amidst nothingness.

Silvery bulb light permeates the room, burning woods crackle inside the heating stove, and a sizeable group of trekkers crowd around a long table, dinner awaits in a cheery mood. I am long done with mine, my immobility lingers on, and for the very first time in my life, I circumstantially discover the ecstasy of nothingness.

Then I glance at the window pane, it is eerily pitch black, the night has gently fallen, and as unexpected as it came, the snow finally stopped.


午后


午餐过后在这近乎4000米的小山坡上真的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但本来就是应该没有事情可做的。看着整群整群的健行客进来又离开。巨大的背包扛上去的时候还高过女孩子的头顶。搬了整间屋子过来吗。没有事情做的时候就会留意人的行踪。而且特别会胡思乱想。尤其是在这个近乎4000米的小山坡上。太阳绝望地想办法把冷风晾暖。风的皮肤都结成冰似的。我躲在饭厅内看着风如何吹动窗外的松树。我和那棵树一样冷。今晚必定要把睡袋请出来。棉被暂时失宠。真的是午餐过后我便呆坐在窗旁。冷得无法抒情。橙色的阳光一块一块地扑进来。对面小餐馆的锌板屋顶折射着扎眼的芒刺。冷得已经无法思考为什么要健行。追根究底那么关键吗。活着每一个细节都要去拆穿不累吗。客栈的伙计忙着打扫人潮离开过后遗弃的话语碎屑。声音已经跟着他们离开。我就坐着闭眼小睡一阵。没有梦。太冷了可能睡眠也不肯来。扫地的伙计把细尘惊动得乱窜飞散。原来许多说过的话沉淀之后都化成细尘那般卑微。原来许多话其实都不必说。所以我静默着。但还是偶尔转头跟山导说几句。你问我重要的吗。我不知道。然后就写了一则简短得有点敷衍的游记。在面子书传出去的时候卡在虚拟空间里。饭厅突然断网。几十张照片迷失在网络电缆中旋转。面子书却能很客气的说传出去的时候会通知。在这近乎4000的小山坡上连面子书也束手无策。我放下手机拿起文字密密麻麻的Patti Smith。




风仿佛在窗外毫无头绪地慢下步伐。伸手可触的覆雪山峰静静地凝视着我。我偶尔仰头瞥它一眼。我是很想伸手去触摸它那白皑皑的脸孔。遐想而已但能靠得那么近已经满足了。满足了快乐就会很识趣地来了。我的满足就是喝完一杯热腾腾的3合1咖啡。从高山湖返回的健行客跟着抵达。喧哗尾随着他们进入室内。原来宁静不会长久。更多人牵扯凌乱的跫音挤了进来。我把书合上。自己的午后看来已经被吓跑了。


Friday, May 24, 2024

午后(II)

 



吃过了午餐时间的流速开始剧降。一切又回到每日午后的无所事事。无所事事暂时变成这一生简短的一截最奢华的享受。仿佛一段看到主人开门的狗尾巴狂喜地摇晃但很快地垂止下来。仍旧是一杯3合1咖啡椰饼和Patti Smith坐在窗旁。永远的刮风在窗外尽情地刮着。凌空横挂的经幡在冷风中失神飘舞。山群守住自己的岗位如守住海誓山盟的承诺。耸立在哪儿站成天长地久。山导突然出现对我说手机可以充电了。就这样的走了一个冷漠的密友。所以我只能投入Patti Smith的文字迷宫里。靠着穿越玻璃窗镜的清澈日光走过一行又一行的字迹。一点多的午后饭厅里没有多少人影。空气里有一种纤弱的宁静。近乎一股让人催眠的醉意。合上书我躺下去寻找很短很短的睡眠。仿佛找到了又错过了。仿佛在生命飞驰的车厢里瞥见梦想的驿站而来不及按铃。骤然醒来在一团响亮刺耳的话语中。那是一个把手机贴紧耳旁通电的英国人。密友还是很缓慢很缓慢恢复体力。唯一的电流正喂食着十多个手机的结果。所以只有继续阅读。日光依旧刮风依旧唯有那股醉人的宁寂早已离开了。无法确定它是否还认得路回来。也许会或许不会。一些东西一些感觉消失了就消失了。而那个英国人继续高声地朝着手机演独角戏。我试图专注地聆听Patti Smith的每一句告白。心还是散了。耳叶很自然的被那股浑亮的嗓声拖过去。最后我同时听到两个异乡人的叙述。那个充满英国腔的故事竟然紧追着Patti Smith的篇幅那么长。他一直说我一直无处可逃地听着。很多名字很多意见很多感叹很多置评很多计划很多关怀。关于失落的朋友关于失业的长兄关于屋子关于小孩关于工作关于关于。每一句话都会以音速坠跌浩瀚无垠的虚拟空间寻找回到对方的路。他们会不会迷了路呢。迷了路的话语最后会去到哪里呢。我不懂那不是我关心的事。在这4000米悠长的午后我唯能关心的是高山症。今晚的睡眠和脚趾的水泡。然而那个英国人闯进我的思绪里霸着不走。直到更多的人声淹没过来的时候他突然间发现自己的宁静是何等重要。恰如自己在这午后是多么地冀望那一点点的宁静。只可惜它只是暂留一会。那个英国人最终起身蠕动着嘴唇走开了。但一切已太迟。我的宁静午后早已结束了。

-写在Yak Karka的午餐之后。

I Dream of Snow



Threateningly close to the sky

I drift into a quiet 4500m sleep

At the chilling dining hall by the window

With a book on my lap

As lethargic as my torpor

It shuts itself naturally

listening to my whispering breath

In the pitch black of my dreamscape

I still sense the flurrying light

From the milky sky and the wind 

Nonsensically hurtling the praying flags

I begin to doubt if I have truly fallen asleep

Delusion and reality always intertwine 

It breeds occasional scepticism about life

Unsure sometimes about the directions

About signposts and fancy names of 

Destinations that can never be reached 

And now I am as sure as the rising sun 

I have arrived at a tiny spot closer to heaven 

Not in my dream though I start dreaming 

Blurry itinerant images indecipherable 

Capriciously ephemeral and keeps changing 

Something so difficult to get hold

To trace even the slightest outlines

But I dream exactly like I

Always dream in my life

Tangible or intangible I always dream on

Then the visual starts taking shape

In my ominously high-altitude dream

Something tiny wafting in the air

Sacred white and feathery light 

Then I see snowflakes falling down 

In my iridescent dreamscape 

I open my eyes to see wet blotches 

Sketching on the window pane 

Unfathomable patterns that signify 

Nothingness or lead to an epiphany 

It doesn't matter anymore 

I dream of snow and it's snowing 

A reality of my long-lusted dream 


- In the afternoon when it starts snowing at Thorong Phedi 

母亲 I

 

母亲牵着她那

萎缩的身影

坐在柔软的树荫里

一头苍发灰白

的岁月老妪走来

母亲腾出个位

让她坐下喘息

枝叶在风中

窸窣窸窣窃语

说一些母亲

早已遗忘的事

荫翳随着恍惚摆荡

母亲不为之所动

她只是抬起头

眯着眼看着

枝缝叶隙的光影

一枚癯瘦的晕眩

轻扑在龟裂的额田

时间盘踞在那里

痕折皱纹的花边

母亲低下头

黯然不语

老妪说: 我要走了

母亲依然不语

她站起来: 你等我

然后扯着纸薄

的半边身子在

暮色中愈走愈远

妈,吃饭了: 我说

母亲缓缓回头

微笑地看着我


-献给我九十岁的母亲,祝她“母亲节快乐“。

母亲 II


你永远是一艘船

装载着沉甸甸的心思

有时轻滑在水面

有时翻覆在激流中

最终你依然会浮上来

我说:泊港吧,天色暗了

你依然划向夜色

哪怕漆黑中伺机着礁岩

或飘摇的风雨

然后你亮起一盏灯

为岸上的人导航方向

你怕他们会迷失

找不到回家的路

而我只能无力的站着

久久无法伫立成你的港湾

痛恨自己流浪的心

但你总是点点头

我卑微的疚愧无法

填满你深邃的委屈

而你坚守那一叶轻舟

在水湄俯身掬起我们

长满细刺的心事

我说:不要漂得太远

我们会永远凝视你的背影

女儿会继续呼唤你的名字

不让你睏倦而沉睡

在每一个尖弯儿子

会以坚实的肩膀衡稳

你激烈摆晃的船桅

我会跳上去

让我们一起面迎生命

的洪荒一起漂流

朝往世界的尽头遨游


-献给和我相随了三十年的爱妻,祝她“母亲节快乐“!

午后(III)



吃过了中餐,突然间感到一股非常深邃的疲累,那是一种过去十四天健行期间自己不曾经遇过的,仿佛骤然的瞬间,体内的每一丝力气逐渐流失,一点一滴的泄漏,从我皮肤的每一个毛孔缓缓蒸发掉。

我回房去。我对山导说。

他帮我扛了背包进去房间,他看我步伐有点蹒跚,当我一骨碌坐在床边时,他有点忧心地问:你还好吗?我抬头看着他:没事,只是觉得有点累,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他推门走出去,留下我坐在哪儿。

当时我真的头脑空荡荡的,心思好像被掏空了,也没有感受到任何情绪的波动,胸腔内恰似一面激不起任何涟漪的湖水,唯一的感觉是一丝细瘦的宁寂,在脑海的某个黝黑的暗处蠕动。

我低下头看见自己正穿着的爬山鞋,都已经覆盖上一层稀薄的灰尘,鞋带胡乱系绑一般,我蹬了蹬,一些粉黄的细尘被抖落,然后无缘无故地泪水难以自制地渗溢眼眶。我确实无法明了为何刹那间,所有的情绪就这样翻滚,波动,犹如破堤的洪水澎湃汹涌地暴泻出来。

我看着那双陪了我走过百多公里的健行鞋,拖扯着我攀上陡峭的斜坡,在更陡斜的下跌泥路刹住步伐以免滑倒,或在平坦的山路矫健前进,这一切都变成多么让人感动不已的际遇。接踵而来的就不只关于鞋子了,山路仿佛没有尽头的沮丧,每一步都是一种触发痠痛的动作,对高山症畏惧的忧虑,对吃什么吃多少的顾忌,每一次回房被刺冷虎扑过来的突击,想起家人在远方的焚心,脚趾破裂的水泡,沉浊的喘气声,最后偶尔依然还会闪过思绪的去年事件的阴影。

在泪光迷朦的视线中,这一切切的念头同时冲窜过脑海,彻底淹没自己的意识,而那不争气的泪水就如链珠般掉落下来,停不住地溅滴在双腿之间的地毡上。

我不是一个感情格外丰沛的人,其实我对许多事情的反应都是无感的,鲜少喜极淌泪,或伤心痛哭,记忆中伤心得最厉害的一次是好友火化之后突然间忍不住狂哭起来。这一次,对自己的类似反应有点惊诧,也有点无助,仿佛有太多东西要发泄,但又不知道发泄了什么,只知道泪水盈眶涌出,我不得随手拿了放在床上的浴巾掩盖住脸孔痛哭,虚脱地躺下去,然后沉沉睡去。

当我在恍惚中醒来的时候,发现房内的光线稀薄,我看了窗外,雨丝悠缓地倾斜飘落,耳旁传来淅沥淅沥的声响,我睁着眼躺在床上,一时有一种不知身是客的真实感觉,当我逐渐回过神来的时候,想起临睡前的糗事,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我看了手机,四点五十分,才知道最后一个健行天的午后早已过去了……….。

在广场/Morning Comes to the Square

 

6时半的太阳已经升到塔尖

等着喂食的鸽群占据了广场

有孩童雀跃地跑过

它们恐慌地鼓翼离地飞起

在空中起伏颉頏

绕了一圈最后返回原地

阳光洒落这座古镇的中央

利索地剪出历史的轮廓

街狗懒慵慵地躺在砖地上取暖

行人来来往往

投落随身走动的身影

有人用头触及石神像

或用手触摸来膜拜

有人随手撒了一把白米

鸽群即刻低飞围聚啄食

我只是坐在两根木雕的柱子间

把心淀积在早晨的柔光里

我已来到旅程的最后一天

这次离去是否还会回来

这种说不清楚无法暂定的事

就暂时搁置不必去处理了

在这古老的国度的最后一个早晨

我只想安静地一个人

无所事事地坐着

想念家人想念那两个毛孩子

心就暖了比阳光还暖

呵,漂泊的心灵总是要回家

回家,是时候了

- 写在Bhaktapur广场





As the sun rises to the tip of the stupa

I come to the main square

A seraphic scent of lightness 

lingers in the crisp morning air

Temples and towers backlit into 

pitch black silhouettes 

They trace the incongruous outlines

of history in the blue sky

Hundred of pigeons land on the 

brick-laid ground of the square 

Waiting to be fed

Pedestrians just pass by 

Casting walking shadows in the sunlight

I sit on the verandah of an ancient building 

between two intricately carved wooden pillars

Warm sunlight falls on my lap

I do nothing and think nothing 

Just watching the world goes by 

When the disturbed pigeons take off

The noise of the flapping wings 

shatters the eternal serenity of the square

I just motionlessly sit there

Knowing I finally reached the terminal 

station of my entire adventure

I always realize everything will halt 

at certain point of life

This journey is no different 

I feel a pinch of melancholy but 

I know I have to go on the next train 

It's time to go home 

- At the Bhaktapur main squ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