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March 9, 2025

The Train of Life/生命列车





I wave at a train

It's time to say goodbye

No blowing kisses

Not a single word

As the sun looks pale

When it sets behind the quiet mountains

And the pallid moon rises

Smearing emaciated light on the platform

Nearly all the passengers have left

Chaotic footprints are dimly illuminated

on the icy cold floor

Murmuring quotidian tales before the glow

disappears like forgotten souls with beautiful names

that forever remain as unclaimed lost and found

I vigorously wave at the train

In the middle of the night

As it's the last trip

The last appearance outside my dusty window

Then I vaguely hear the fireworks popping in the distance

As if seeing off its final journey

on the derailed track

写在2020元旦





50岁之后

生活是一座墙

粗糙的表面

都是岁月褶皱的痕迹

一些不堪触摸的记忆

偶尔会龟裂成一道

无奈的缝隙

让生命随机潜入

在里边极力呼吸

豢养纤弱的梦想

活着的那些可有可无

的奢望

即使是稀释的窃悦

最后依然会结蕾

孵卵着绚丽的花魂

在50岁之后的

生活黑墙上

纷纷绽放

看岁月可以对你做的事





15 年的光阴可以无情的把你催老,把黑发洗呀又洗到变成灰,从灰再洗成白,把脸皮的紧实锤又锤地锤出一条条的皱纹,双颊开始松弛而垂下,把每一个微笑都抹上一些些无奈;还有就是15 年的光阴可以磨呀磨掉你的视线,渐渐看远不行,或是看近不明,糊化的视域如果没配上一副眼镜就可说是瞎了十分之一;当然听觉也下意识地萎缩,15 年的光阴好像敲呀敲的把耳膜敲硬了,声波如果是弱一些也鼓动不起来,自己也开始听不清楚旁人说的话, 总是一直在“呃呃,什么什么“, 不然就是看电视的时候音量调高到家人控诉就快耳聋了!

这是15 年的悠悠岁月对我和老婆干的坏事,但它也会干点好事,譬如把儿子拉高了,把女儿扯阔了,让他们把书读完了,一想到不必再为他们缴学费,每个月汇零用钱,那种动不动就是千千声惊心动魄的数额,自己的心也就凉快了一些;至少不必再皱着眉头上下左右看着孩子绞尽脑汁地想着:这两个家伙书又念不好,以后到底要如何自己生活呀!但岁月虽无情,但它还是有义,催着催着,现在女儿也可以自力更生了,虽然被拉阔的身子时间也无能为力,但至少自己可以赚活,没必要回头来啃这个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啃的老爸;儿子更猛,悠闲的槟岛不回来,宁愿留在水深火热的吉隆坡火拼,我听了也就算了,只是说:那你就要拼到脱裤吧,吉隆坡什么东西都是钱,自己要会赚哟!

就这样的,15 年过去了, 15 年的岁月可以把照片里的四个人搓捏到几乎面目全非了,但日子还是要过,可能还要再挨另一个15 年的光阴,而岁月接下去还能对我们这四个人做什么,那就等到15 年之后才说吧!

Sitting by the Window



Alone

Doing nothing

Emptying the mind

The thought clings to a piece 

Of serenity like the mountains 

Outside the window 

Breathing a long silence

Murmuring to the drifting clouds

Inaudible words

Indecipherable by nature

And I am staring at the windowpanes 

Abandoned dust marks

Trails of dried rain drops

Wriggling and twitching

A cryptic symbol

Of how life could be

My life 

Is here by the window

Like the trail we walked

Straight is not an option

Torturous uphill

Hurtful downhill

They are torched on the life map 

Like knife wounds 

As I walk through them

Then they heal

My destiny is here

Entombed here

Under the mountains

In the frigid wind

Where air freezes

And I keep returning 

To the place my soul belongs

To be by the window

Watching my life passes through

- scribbled at Manang Valley

在雪中



六点钟,我独自走了出去。

第一个感觉就是天色比平时灰黯,抬头一看,昨天那些魁伟壮丽的雪墙和Manaslu雪峰已不见踪影,消失了,在一夜之间。

我朝着Upper Pisang的村子走去,风很静,气温不算太寒冷,只是天空一片白茫茫,翻滚的散云笼罩着紧贴环绕的群山。

我走过吊桥,泥路逐渐攀升,我当然没有走到村子的念头,只想走一段,再看看雪墙与雪峰最后一眼。可惜,它们都离开了,一路上经过好几棵光秃秃的小红莓,枝桠四处伸延,张牙舞爪,在这荒凉灰冷的清晨里显得格外落单,孤独。

就在我聚焦镜头拍照的时候,脸上感觉有微细的固体轻触,我一时无法确认是雨还是霜,再看近距离的山峰有急速飘移的云海正在汹涌澎湃,我便快步走回客栈。

一进到客栈之际,雪花便飘了下来。

之后,飘雪就不曾停歇。

早餐过后,我们再提起背包,七时四十五分左右便离开了客栈,尽管雪絮依然急慌慌地泻溅。那时,路上已经开始堆积薄薄的雪层,屋顶上,木栏上,机车上,都有雪层覆盖着,可见这场雪有多大。

就在我们走到朝往Manang的公路时,几乎整个路面已经被皑皑白雪铺盖,它还留下几行脚印,那是比我们预早离开的健行客所留下的。

开始的时候,飘雪仿佛有趋缓的局势,但走了一段路之后,它却下的更密集了。我的山导走在前面,我默默跟在后面,大家都没说话,周遭一片死寂,雪片在眼前以各种姿态纷飞,泻落。

我偶尔抬头一看,弯曲起伏的马路已经变成一个白丝带,三两行凌乱无序的足迹深浅不一,仿佛是独自跨步走下去一样。

背包的重量盘踞在肩膀上,四天之后,感觉不是那么沉重了,它恰似已经开始和背部衔汇成一体。其实这并非是背包重量减轻了,或是自己的肩肌坚实了,而是当我们不断重复某一种同样的举动时,身体就逐渐的接受它的存在,对它有了一种包容。

我继续一步一步前进,如柳叶般大的雪片在眼前以某一个斜度慌忙飘落,看着看着却觉得这就像慢动作的大雨,唯一的差别是大雪无声。

雪,坠击在地上,在路旁的岩石,在松树的枝叶,都是那么安静,如果大雨是一个狂躁的莽夫,那么大雪就是一个羞涩的闺女。

我们在这寂静震耳的天地向前跨步,每一踏步都砸响了踩碎雪层的刺耳声音,嚓嚓地爆裂,这是唯一的噪音,偶尔松树枝叶上的积雪无法负荷了,一大块的积雪便会坠跌下来,一声短促的沙沙声响。

山导每走过一段路,他便停在树下,我会走过去,我们互相把淀积在背包和帽子上的白雪挥扫下来,然后踢一踢树身,把堆积在鞋尖的雪块甩掉。

就这样的,我们继续踏雪走在这条迤逦蔓延的马路上,穿越广袤莽莽的松树林,每一棵松树以宏伟的姿势并排挺立着,由于没有刮风,它们宛若笔直地站立成长着针叶的巨人,违抗着大雪的侵袭,承受着那锥心的冷冽,而我们两个瘦小的身影,在这浩瀚淼淼的天地之中,就如两个黑点缓缓蠕动,其实有血有肉的人类,只要和自然对峙,顿时都变得那么渺小,卑微。

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半,眼前终于出现了Humde村庄的拱门,山导对我说:我们找个茶馆停下来,然后再决定是否要继续走到Manang。我没有异议,我深晓在暴露于类似的寒冬之下,时间太久了就会患上低温症,对性命存有风险的。

我们走过了几家还未营业的茶馆,才来到一间有顾客在餐室内抽烟的客栈,我们走了进去,结束了近乎三个小时在雪地上徒步的远行。

注:我们之后就打消抵达Manang的计划,大雪延续不止直到入夜。

-写在从Lower Pisang健行到Humde Village途中

旧作重抄:光的味道

- 因为生命有黑夜,我们才能看见灯塔的光芒                       

 


             

序曲.

我曾经苦苦追溯光的味道

在幽谧的森林里在地上无尽潮湿的阴翳中

窃用时间去孵卵灭蚁的技艺

失聪是温暖的如果蝉的鸣嘶只是灼燃的伎俩

迷雾挪移逼近的时刻所有的栖鸟已经飞离

悚惧鼓翼而弃脱的羽片迷失在空中

坠落     触地即自焚

黝黑的焦迹在绿郁的苔层嚼噬成

一幅斑驳的图腾     即使无序而凌乱

生命的各种胎记亦不忍心剥离

继续在丛林冥晦的霉味中流亡

继续探觅光而不愿离弃


1.

我曾经追溯光的味道而深沉地陷入种种撕绞的难题

关于太阳的移置和每一道光羽的厚度

在枝叶密织的巨树之间盲慌地躅行

头顶着尖角的甲虫潜入叶层的腐烂中取暖

卷曲的马陆不敢闭上眼睛     而我

毫无头绪地审稽那些深奥难懂的数学公式

不断踪迹日光蠕动的姿势在暗地里

那是唯一的线索在暗地里

继续揣测枝叶间的距离与缝隙在暗地里

我的期冀被孤绝的利齿一分一寸地啃蚀

掏空     而在灰雾侵袭之际

我唯能受挫地蹲在枯槁的芦苇丛中掩面哭泣



2.

我曾经在追溯光的味道而不禁开始怀疑

当远处迷糊的歌声偶尔趁虚传来的时候

支离破碎的音符尽管似雪消融成片刻的慰藉

我却无法不开始质疑嗅觉的敏度

而那纤弱的信念还在原地兜转晃荡

被放逐在这一座春天不愿踏步的死寂丛林里

迷雾     汨汨侵袭的迷雾

从此再也没有移离     它安静埋伏

深潜而且悄然发酵继续以诡魅的媚姿

向丛林更昏黯的深处迤逦

让惊慌的花鹿在归途中迷了路

而我     唯有偃卧在巨根盘缠的树底下等待

雾气那股腐化的鼻鼾让人窒息还浑淆着一种

催眠的醉意     杜撰一幕幕迷炫瑰丽的幻影

在混沌的昏睡中听见远处花鹿踏空坠堕悬崖的尖叫

我偶尔会在沉迷于虚幻的边界惊醒

迷雾依旧污浊而且逐渐扩大繁衍

无助地     我对自己说:保持机警

因为那些无法想象的飓风暴雨还没有来临



3.

我曾经以游丝般的喘息追溯光的味道

在厚实得密不透风的阴翳里勘锭它幽灵式出没的据点

试图蒐集日光的碎屑来摹拟太阳的航线

然而迷雾太深深如暗流隐藏的茫茫大海

在氤氲里腐蚀的气味撩骚得叫人嗜瘾

连秋蝉的锐利鸣嘶都开始沙哑甚至瘖噤了

有些改变就是永恒不变:有人在耳边窃语

在惶恐的视域里我仿佛看见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孔

浮现一抹魍魅的笑意   

放弃吧:他说     以倨傲的嗓音

我试图以瘠瘦的手臂拨开眼前层层纠结的丝网

指尖所刮裂的出口迅速的被毛茸茸的烈毒蜘蛛吐丝修复

放弃吧:他冷酷地说      以鄙视的声调

你误闯了这座我们可以己所欲为的异界

他那震耳欲聋的怒吼揿灭了我所有的知觉



4.

我曾经在追溯光的味道时误信大势已去的预感

那些三头六臂脸孔没有五官的人种频密越界出现

每一个人扛背着一具身影发臭的尸首

那是他们豢养的宠物和酵酿着的

一股永远挥之不去的腐烂气味

滋长在舌尖猪笼草状的味蕾严重嗜甜

腹内可以无限贲胀的胃囊严重嗜腥

当暮色渲染树巅之际     它们成群擦身而过

从颤动的赘肉细密的汗孔渗沁闪烁眩目的孢子

我无处可逃地卷曲在巨树下的暗荫里掩鼻屏息

四处浑窜的孢子纷纷蜕变成吸血的萤火虫

当回避也是一种徒劳时

我只有无奈地叹息     急急逃离

忍痛遗弃侦察光线的仪器     罗盘和温度计

一张张精密地记录太阳刻度与日晷纹路的图表

入夜后被草尖的露珠溅湿      在糊化的

记忆边缘一枚枚斑驳的水迹饲喂着狡黠的遗忘

遗忘那些颠簸流离的身世      遗忘曩昔

所有长满细刺的史记



5.

我曾经在追溯光的味道时被悬崖

截拦了去路     无法前进亦无法返退     

泛黑的迷雾那张狰狞的笑靥开始沸滚

在悬崖边缘彳亍蹒跚我苦苦刺探前进的出口

伸出的半个脚板底下是一种诱惑的甜蜜深度

恶时辰即将来到:有人在冰寒如刀割的刮风中嘶喊

无人回应的嗓音显得孱弱       苍白而飘遥

关于公道与正义的措辞犹如梦呓的呢喃纷纷凋零

我不得不确信那些炙烈的呼唤正在速速萎缩

飞驰的音波被迷雾蛊惑而严重的反向歧途

愈行愈远地切入残暮的灰烬里     消失

我唯有小心翼翼地摸黑游走在长夜的迷宫

小心翼翼的回避到处伸吐着荆棘的流动围篱

当我终于抵达深夜的末路     站在悬崖边缘

抬头瞥见又是另一张黑夜妖煞的轮廓

我仿佛看见挫败那副万念俱灰的神情

气馁地朝我回望     垂头说:原来活着

坚持伫立到最后也未必会让你如愿以偿



6.

我曾经在一场完美风暴的酝酿时刻苦苦追溯

光的味道     有人放弃了终生的狩猎而我

却陷入迷途的子宫里     溺宠一种堕落的麻痹     

 阖上眼的无限温存     沾染着硝烟味的旋风

逐渐加剧     步步逼近

汹涌云海里泅困的章鱼开始迅速喷射剧毒的墨汁

黑夜化身变成迷雾的主谋而融合成同体

脸孔没有五官的人种群聚在夜色稠浊的水湄

等待栾月随机出没      据说那充斥着

淫媚的流光将诱引一种肥巨的梭鱼游靠岸边

它们争先恐后地捞起身披黄金鳞甲的鱼群狂吞入肚

贪婪是一种没有界限的美德:有人挺胸豪称

面目凶煞的铅黑云海已来到丛林的上空滞留

旋风     以万马奔腾之势紧握雷电交加的光鞭     

缓缓扬开肩臂     残酷的猎手

乘机逐一射杀那些拒绝停歇吟唱的夜莺

大规模地围捕以麟角继续吹奏童谣的羚羊

噤声是来自地狱最悦耳的夜曲:握着长枪的猎人说

宵禁与戒严的流言渗入在迷雾中潜泅的孢子

遽速落地而绽放成一遍糜烂得叫人晕眩的罂粟花海

有人开始罹患习惯性失明     因为丛林里太暗

还选择了伪赝式失聪     因为寂静太吵

甚至刻意掩鼻屏息     因为花粉太馥

有人开始从企图拨开林荫枝叶的队伍严重掉队    

甚至抽离而背光远去     

他们说:放弃抗争是一门最完美的隐身术

魔界天兵牵着飓风暴雨的雷电围守丛林的边界

一触即发的歼灭预言已经来到



7.

我曾经在苦苦追溯光的味道时检阅

一本无字的诀别书     屡次的落空在胸腔

如推土机碾轧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终于我乔装成一个失神的侏儒藏藏躲躲地

穿越兵荒马乱的烽火     以逃兵的口音撒谎

在枪林弹雨的绝望中杜撰与丛林离别的剧本

原谅我:我说     因为这是一场眼看势必败北的战役

原来一些不断反复排练的梦想最终

都无法在生命的舞台上演     总有某些

技术谬误或人为因素而错失了聚光灯的沐浴

渐渐地我唯有咀嚼着疑虑的软糖

远离丛林的边境     是走远了但不愿停留太远      

持续坚守一个体温的距离     

四月来到最后一个句点

远方陆续传来势必宣战的消息     

忐忑的心跳嘎然而止

有人开始恣肆的四处撒落粘齿的蜜饯

试图抚慰鼓燥不安的黑熊     在惶惑犹豫的蝶海中

亲昵地信口许诺下一个花季的山盟海誓

请授权于我为你们继续畜牧那些驯良的美丽阴霾 :他们说

而我只能在南方一座岛上的小窗棂后窥望        

一座进入全面备战状态的悲情丛林

隐约地     在无法安稳寐眠的夜晚

我隐约地听见有人导读每一本关于光的禁书

有人开始摸黑细心倾听而以腹语术集体相传背诵

尽管旨于打压的搜查令如雪絮飘扬

逮捕花鹿与羚羊的行动正在全面展开

有人壮胆地潜行私闯林荫最深厚诡谲的暗处

以赤掌挖掘被蓄意葬埋地底下的闪亮砾石     互相敲砸

然后在天兵集密的巡逻中暗地里蒐拾那些被击落的火星

匿藏在舌下     忍着灼痛通过随机的搜身程序

就在第九天的午夜他们来到一座早已废弃失修的砲垒

以舌尖伸吐出来的火星臼磨成粉状的火药

当炮身被塞满之后一个睿智的年迈长老

上前小心翼翼地掌掬最后一枚蓝焰

伸出嶙峋的手臂把它

点燃


终曲.

清晨醒来我终于嗅尝到苦苦追溯光的味道

它盛溢着海咸的颜色刺眼而温暖      辽远而飞翔

缜密缝织如天蓬的树巅被火球戳破而燃烧

光      倾泻如黎明锋锐的利刃剖解迷雾臃肿的肢体

荫影被纵情焚烧的烈焰追逐得四处窜逃

白昼回返     被云翳诱惑的暗巷以嗫嗫的隐喻点灯

我在远方缄默的午后恹倦冥思

想象游走在丛林错综的脉络如蹑蹀走过

坍塌的废墟     墙上每一道弹痕撕开

迸裂的伤口急需时间的唾液来舔舐     愈合

每一个开始的勇气皆以一个分娩般巨痛的结束来赎罪

我错失了六十年之后第一场筛透过枝缝叶隙的春雨

干瘪折皱的梦如旱土棉吸着丝缕润湿后的清澈暖意

远方一群候季鸟在世界的尽头纷纷撤地振展羽翼

沿着返乡的航线完成这一生中的

最后一次飞翔

-写在509之后

(176行- 完)


Friday, March 7, 2025

暗路







其实已经是将近七点钟了,但旭日仿佛才要从天边挣扎醒来,这一年总是觉得天亮得格外延迟,这是往昔不曾发生过的事,我想气候确实是在改变,据说这个时候是地球距离太阳最远的阶段,所以迟亮的天色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假期的七点钟一片寥寂,路上清空了载送孩子上学的车辆,把Super放出去就显得安全多了,但他还是不敢走远,蹦跳地走了一段路之后就转身回来。当时街灯依然燃亮,刷亮了附近高树的一层树巅的枝叶,在马路上洒落一圈光池;更远一些就是晦暗重重,马路的尽头是远处庞然隆起的公寓,它们掩蔽了一片辽阔的海景,玫瑰色的曙光隐隐约约地在黑漆漆的建筑物后渲染开来, 黑夜一分一寸地急急撤退,在这夜昼交替之际,难免会对某些事情感触特别深,一些过去的,一些将至的,你说滥情也好、善感也好,人,总是会在某时刻显得特别脆弱,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静谧清晨。

今年开始生活的节奏显得特别急促,也许是立下的一些愿景半推半就的驾驭着本身的生活方向,一切显得拥挤而繁重,除了习常的打球,偶尔健行,进行惯例的贸易买卖,今年也增加了不少新增的必要任务,譬如每天都必须代父亲买早餐报纸,偶尔还得稍微清扫他们的住宅,然后进行阅读,还有就是整理旧作,计划性地把它们归纳档案,毕竟这些作品都曾是这一生的心血结晶,尽管也没有什么价值,但对自己来说依然存有某些慰籍的意义,坦白说我也不懂这些档案在未来有什么用途,只是觉得是时候动手整理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Super在那圈光池里站着须臾,向前凝视一会便回头朝着家的方向奔去,他也许对前头的暗路有点畏惧,对黑暗里藏着的东西有点猜疑,我们何尝也不是如此呢?但在人生的漫漫长途,总是有某时刻都会走到暗路的弯角,不管愿不愿意,自己还是要走下去,其实暗路也没有那么可怕,它只是一个短暂的迷惑,一个视线的模糊,很多时候继续走过去才知道一切都有其缘由,毕竟我们的生命气候不可能天天晴朗蔚蓝,乌云密布也会来到,有时还会狂风暴雨呢!

我也转身走回家,Super其实已经跑到马路的另一端,太阳依旧还没有升起,我就姑且让他再蹓跶多一会,而自己也预策待会要做的事情,当务之急是得开始对下个星期的尼泊尔之旅做些准备了,尽管这不是首次到那儿健行,但这一次可说是最长的一次,也是首次自己扛背包,更精密的行李装备显得格外重要。面对第一次总是会让人感到有些犹豫忧虑,但想想,没有跨出第一步又如何测知本身的潜力呢?上人的静思语说过:人有无限的可能。也许她指的并非类似娱乐性活动的任务,但对自己来说,自扛背包也是一种人生的考验与历练,自认自己不是特别健壮的人,但也不知为何却觉得扛着七八公斤的背包攀山越岭十几来天应该不成问题。

这也许就是自己将至的暗路,而这个时刻已经没有回头的选择,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胆子壮起来走入黑暗里,继续走下去,总会看到尽头的光亮吧!

元宵之后



昨晚最后一场烟花

凝视着我在天台上发呆

当最后一发的灿烂灭息后

新年说走就走了

我把红彤彤的心情摊开

用过年的最后余温

把它熨平对角折好

收起来年待用

时间仿佛又被稀释成

白开水的涩味

毛孩子卷缩在墙角

警惕地等待另一次的炮响

然而黑夜缄默不语地过去

它还不晓得兵荒马乱

的年关已过

烟花不再绽放

鞭炮不再痛燃

阳光轻敲那微沾细尘的窗镜

我从彻夜无梦的睡眠醒来

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

充斥着两个星期的贺词

年饼的奶油香和不断

互相交换的压岁钱

原来都没有改变什么

亲情一年一度摆在饭桌上

用客套话的慢火蒸热一次

聚餐之后又回到各自的远方

回到互传短信的手机上

元宵之后

我依然醒来在床上发呆

屋内淀积着一整间的孤寂

年味不留一丝气息

原来所发生的都没发生

以为还未发生的已经结束

眼看年才刚刚离去

其实它才开始缓缓走来

夜里



醒来,房内充注着晦暗,只有那面窗沾染了一片淡薄的微光。我摸黑爬下床,走几步蹲下来双手在地上搜索着昨晚临睡前充电的手机,触碰到那冷硬的固体,按了一下侧键,光源溅射出来,房内的黑暗仿佛惊吓地抽抖了一下。

2.37,原来第一场睡眠已经耗了五个小时。

感觉睡意都不知窜逃到那里去了,就半躺在床上刷了刷面子书,不久它又悄悄回来,关机,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卷入厚实的棉被里,让那些正伺机偷袭的寒冷只能躲在远处眼巴巴地凝视着。

然后睡去,然后做了梦,似真似假的梦,零零碎碎地如播放着有瑕疵的影带,走着卡着,然后又走着,又卡了;而且每一次停卡过后皆是不一样的情节,而自己总是无法确实是醒着还是游晃在睡眠里,意识里的画面偶尔显得那么真实,但觉得是假的,偶尔又显得那么幻假,我却以为是真的。

直到窗外传来第一声鸡啼,接下来就是一连串接力般的鸡啼声跌宕起伏,尖锐的嘶鸣在夜幕上戳破了开口的隙缝,黑夜的漆黑流了进去,黎明的光亮溢了出来。

-写在Besisahar

A Long Night

Darkness pounced on me when I suddenly awoke, there was a diaphanous layer of thin light on the window panes. I fumbled in the dark and rummaged for my phone on the floor, I pressed the side button and the screen feebly lit up the room. 

It was 2.37 am, and my first sleep was only 5 hours.

I lay down in bed, but my mind was still fully awake, so  I flipped through my FB,  completing my trekking journal,  leaving some comments and browsing the posts. Slowly, the sleepiness returned and I eventually fell asleep. Then I began to have a series of dreams, very uncoordinated, scattered and shattered, at times I thought they were dreams but they felt so true, and the dreams I felt so real, but they were unreal. I drifted into a delirious dream between awake and asleep until I heard the first cry of a rooster. Then others roosters from near and far followed to cry,  every cry was like a sharp knife slashing a slit on the night shield, and its darkness flowed into the apertures with the light of the day flowing out to brighten up the sky. 

时间的屋子



我蛰居在时间的屋子

从出世的那一天

我卷曲在岁月的摇篮里

看着光束透射窗镜

细风从门扇的细缝穿过

鼓击从房间传出来

从未间断的震荡

我感觉温水窜流环绕

着屋子的金属管的热意

然后我逐渐长大     

屋子每一年跟着长高

我的手臂增长     屋子

便添筑一道水泥墙

我的腿肌变粗     屋子

多覆盖一座瓷瓦屋顶

我的体高抽长一寸

屋子也长高一尺

当我开始懂得话语爬行

挺立跨走蹦跳疾跑

屋子的鼓击日益激烈

震耳欲聋地爆裂

宛若挥霍不尽的青春喧哗     

把屋子照耀得日夜通明

然后自己不再长高

屋子也不再长大

外墙的漆层开始龟裂

我青春的种籽不再萌芽

灯泡接着烧焦蕊丝

閤眼的光疲于试图

掩蔽伸吐白舌的黑发

不久失眠便来探访

屋子的内墙撕开一道

蜿蜒曲折的裂痕

犹如眼角的鱼尾纹

岁月擦洗不掉的排泄物

下雨的时候屋顶开始漏水     

潮湿饲养一田苔菌

皮肤的干燥涂满黑斑

视线纠缠着老花的攀藤

模糊如屋子窗镜上的尘埃

四十岁的时候我瞥见

衰老第一次闪身的影子

屋子的水管无端端迸裂

洗脸盆的排管被断发

堵塞     心脏的跳动偶尔失调

遗忘暗袭我输入脑袋的资料

舔净打印在记忆版图的影像

屋内楼梯的手拦窸窣松摇

漏水滴蛀蚀石膏天花板

似酸液侵蚀我溃疡的胃囊

食欲萎缩还严重脱发

不知何时惊觉自己瞬间

老去     失修的窗扇卡住不开

木椅折裂脚踝而瘸跛站立

药箱被色彩缤纷的药丸挤爆

纷纷伺机从口腔逃离

刮伤的木地板裂撬而起

支柱无力地向右倾斜

验血成为必要的定期活动

检验报告驾驭着生死

数据纷纷为健康设立路障

屋顶多处漏水     沟渠多处

滞塞     油漆以块状剥落

早晨醒来之际我依然听见

自己的心跳     体内的零件

却在日夜的操作系统中

逐一氧化     磨损     败坏

水管输出锈迹浊黄的水

电源被断裂的钢丝截拦

屋子彻底陷入黑暗

而身体就是一根蜡烛

烧尽最后一叶火焰后

才懂得什么是虚空

我们都住在时间的屋子里

蹑足走过屋檐的橘猫

草地上乱啄觅食的麻雀

在脚边恬睡的狗

甚至所有以形貌现身的

都住在时间的屋子里

有一天屋子坍塌了

一切将被埋覆在废墟中

唯有毫无损伤的时间

将会永远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