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孤独冷得发紫的城市。
靠海,而且每个人都负伤累累的在迷失的街心徊转盲游。因为靠海,涛声变成唯一的慰籍,不许要肤贴的药,至少都会有这样的一群人,在 Gurney Drive 遥望天色疗伤,因为那儿的海浪声离得最远,游客莫名其妙的常年都会占据这一条大约只有两公里长的街道,高嗓说话,无尽的絮聒,漠然的办公楼或公寓一倨傲之态俯视种种没有止境的无助,情绪不断消瘦的背脊。
这一群人,无处可逃。
这样的一座城市,纵使历史的外衣无限瑰丽,那一丝糜烂的霉意无所遁形,如蒸发不掉的水气,在每一副墨黑的太阳镜片上抹上一片薄细的湿层。
这一群人,只好默默地被挤压,他们在日益喧哗的街心更感孤独,他们悄悄的隐退,隐退到人潮愈是汹汹涌动的 Gurney Plaza, 闭离了阳光的情绪更是苍白地盲目游走,无奈的凝视橱窗的摆饰,剔澈的玻璃镜是一段走不完的路,镜后堆切的是真实得那么虚幻的余想。
往往就在这个时候,他,会靠过来。
靠过来,鬼魅般的天使,一个美好时光的开端。
3。
他出生在一个月蚀的午夜。
母亲的脸是一张比残雪还雪白的薄纸,接生婆的凌乱发丝不停摇晃着,酸汁的汗水滴落如微细的雨珠,房里所有的人都渗透在黏湿嗒嗒的冷汗中,没有人破声说话,母亲也缄默地躺着,月蚀才刚刚开始, 空气里淀积着一股言喻不出是什么气味的凉意,连最细弱的风也惊慌地谧静下来,毫无征兆的事情往往都在最美妙的那一瞬间迸发,因为一切没有瑕疵的完整是危碎的,长久的愉悦,最终竟牵引出来更长久的痛苦。
月蚀才刚刚开始的时候,母亲只剩下一具已被拴干的躯壳,当她连虫动一节手指的意念都彻底陷失后,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开始溶化,髅壳开始裂璺,脑浆透过枯枝似开叉的缝隙间流溢出来,她尝试回想一些铸烙下印记的熟悉忆迹,比如丈夫的脸像,口红的颜色,在窗外叩摆的野姜花,那些些日复日逃不出她视线的光影。
可惜,是一片空白,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白里睁开眼,清醒而依然存在。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