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真的是唯一的方法吗?她再次质问自己。
风刮得很紧,从某种难以揣测的方向吹拂,毫无秩序的,极随心所欲的样子。
其实她做这种决定是可以令人理解的。自杀,对某些人可能并没解决任何问题,但对她来说,谁敢说没有解决问题呢?至少她不必为波波烦恼,也不必和他打官司,不必为岁月淌泪,不必为苍发幽伤,这世上好几亿的人口同时在呼吸,她和波波的不存在又会带来什么影响呢?少了两双肺叶争抢氧气不是更好吗?
谁敢说自杀没有解决问题?她默默自问,长发在风中飘扬。
十时的阳光依旧暖烘烘的,在她的天台里撤满一地金黄的碎片,而她,站在阳光里,右手拥着波波,左手握住天使的瓷像,眼睛有点酸痛,但她已决定不再戴黑眼镜,她觉得自己在灰色的世界里活得太久了。
波波在她的胸怀里沉沉睡去。
她看波波一眼,然后目光移落在那尊天使瓷像。
是谁送给她的,她已记不起来,但是当时第一眼看到它的喜悦,却是恒久的,不腐不灭的,永远的如花一朵开在心房的某个方向,每次想起,它便会飘来稔悉的芳香。这么多年来,它以多变的形象活在她心中,有时是个不说话的朋友,在聆听她发泄性的自言自语;有时使她信仰的一种神,极有耐心地领会她冗长的祈祷。就这样的,二十年便过去,每一个匆匆的日子都会带些匆匆的喜怒哀乐,而她,如洪水冲流过这段岁月的河床时,其实她并不孤独。
她看着天使那安详的容颜,那紧紧合密的双掌,那洁白开展的翅翼,所有的焦虑与烦愁随着隐逝,使她在心胸获得转瞬式的空旷间,看到人生中一种闪耀的美丽。然而,美丽在现实生活里往往是不长久的,一闪即逝,所以波波只是稍微更换睡姿,便足于把她的思灵唤回头,回到这座第三十层的天台上,伫立在阳光下。
两颗泪滴下来,其中一颗碎落在天使的胸膛上,溅开成一朵灰色的水花。
周遭沐浴在沉寂的晨光里,阳光迂缓地蠕移,风恣肆地流动,孩子们都上学去了,还没读书的都关在家里玩积木,男人也多数已驾车上班,留下来的家庭主妇,有些在烧菜,有些在洗衣或抹地,生活的细节在悄然中重复式的进行。
她把左手伸出天台的栏杆外,然后掌心一松,那尊天使瓷像便落下去。就快击撞砖地的那刻,在泪水汨汨的视眸中,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它蜕化成一只纯白的鸽子,在亮丽的阳光底下,以优美的姿态扑翅,绕着一道弧形的航线,回天飞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