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转弯越过那座墙角,“讲堂1”三个字踉踉跄跄地跌进眼眸里。
要不要进去?她把怀里的书袋搂紧些,刺绣在布袋上的一株牡丹花折折叠叠地波皱起来。头有点痛。微垂着头,使劲地,用手把泻落在额前的刘海撇上去,好像要甩掉什么东西似的。
要不要进去?看了看錶,四时零八分。才上不久吧。抬起头,“讲堂1”变得大了一些。头是真的有点痛。
她把手伸进裙袋中,两包有红有绿的药丸在掌中震动,掏了掏。再伸进另一个裙袋,触到医生给的病假信;三折四叠的一小块四方形纸张在她手指间弹来弹去。要不要进去?
妳这个人做决定时最浪费时间,要就要,不要就不要,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必要放在心上苦苦打量。她想起龙。龙每次在这一点挑剔她时,脸色总不曾好看过。
“讲堂1”三个字变得更大了。又看錶,四时十分。才上十分钟,张教授又喜欢迟到。她掌心一捉紧,病假信被揉成一团。
四时的阳光,泅穿过廊外的松树落在她身上,撕扯出一片人影,贴伏在墙上走动。
2.
张教授在放映着幻灯片。
看幻灯片更好,那个老头不会发觉有人从后门混进去。她心中暗喜。摸索了一阵子,在一个后面倒算几行的角落位上,坐下来。没有人回头,她更放心了。
张教授一贯地吟唸一段又一段没有符号的解述。拇指偶尔按一下键子,嘴巴偶尔合上,在幻灯片替换之间,讲堂间歇性的暗漆下来。
她很喜欢那一霍然的墨黑,有一种在空间消失的怡然与痛快。
窒闷的寒气,在这庞大的讲堂开始沉淀。
“卡嚓”一声,银幕上换一张只是插图的幻灯片,格外明亮。这么巧,她也坐在这边。幻灯片的光亮把慧茹的侧面抹上一层银白。慧茹,是她小学中学大学十多年的老友。
翠芳没有来?摆在她前面的头颅向慧茹的耳壳靠拢。声音很细,但张教授的嗓子更沉,又这么远。是碧婉的。她听得出。
病了,去看医生。果然是她。
她伸出手,想拍一拍碧婉的肩膀。
病了?是不是为了龙那件事?手臂,悬凝在半空中。
龙的事? 她的心,微微地抽抖一下,好像有人蓄意的挥落一滴冰冻的水在赤裸的背上。
手臂,缩回来,放在腿上的书袋上。另一只,她竟不知要放在那里才自然些。
什么事?慧茹转过头来,看着碧婉。她机械式地提起左手压在脸颊上。不能让她发觉。她心里想。
你不知道?声音依然很细,但张教授的已无法挤入耳中。她堵起耳朵,抖搂起精神,听下去。
慧茹的头,轻微地摇晃几下。
翠芳没对你说?
我知道的?心,又再抽抖一下。这次较猛烈些。接着,心开始不听话地毫无秩序跳跃起来,像一辆车颠簸震荡在一条漥窿处处的马路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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