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October 3, 2009

在悠长的夏季凝听 海浪声(3)

三个小时之前的剧痛仿佛已冰冻成一枚透明的胎记,一个纹路怪异而繁复的美丽图腾,渐渐的在最后一小块稀释的意识中糊化,然后一缕缕地蒸发,那是她唯一仍然还有一丝瘪瘦感觉的记忆,其他大都没有任何相关了,和脑袋一样,和脑浆一样,完全脱水而枯槁,窒息,最后被风干。
就在月亮全蚀的那十几秒钟里,他见到了人生中的第一道光。
很快的,或许疾速的,他便忘记了那道跃动着脉跳的光,晕黄而温暖。
接生婆搂紧唇片发紫的男婴,没有哭声,烛光飘摇的闪耀下是泛浅蓝的肤色,包裹着他的白棉布印贴鲜血的斑驳花瓣,表情沉悒的父亲随跟着出去,留下横躺在地板上的母亲,畏缩地燃烧着如掌心般大的炬焰,和一室缭绕不去的血腥味。
远处跟跟跄跄传来微弱的呼叫声,房外骚动不断,房内的死寂在急速产卵,汨汨繁衍。

和他一样,母亲竟活了下来,活下来的也不只这些,活下来的还有被拉出来时那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这一生中的第一个,他母亲的最后一个,记忆。

4。

像一飘诡魅的幽魂,剧痛,就这样的与他一生厮守,海枯石烂的胎咒。

5。

也不只过了多久,他睁开眼,室内的黑暗仿佛已冻结成一个巨大的块状固体,他就被囹圄在中央,无法动弹,只有眼睛可以张开,眨着眨着,唯一的动作,眨着眨着。
过了不久,他费了全身的筋力,才遽然间恢复了所有的动觉。
他从血红色的沙发弹跳起来,他知道自己久留了。
就如他在这世间久留了一样,空白的意义,他常常这么想。
但这一刻,他开始又捕捉一点点的眷恋,因为感觉里,那飘幽魂,不在了。
因为类似暂时的肉体解脱,他的思维开始放肆地向他游说种种自己不必要放弃存在的理由,甚至挑唆他寻找与认定更多脱困的伎俩。
只要可以再多活一天,他可以在所不惜的反复预习一次又一次连自己也无法宽恕的动机。
呵!只要可以再多活一天。
借着外来稀薄的光线,他知道大门的方向。
雨,始终一滴也没下,之前所有来势凶凶的云都无踪无影了,脚步轻盈如闪翼于丛林里的花碟,他走出公寓的后门,稠密的黑漆淹没整条后巷,伏贴在他身背的虚弱灯光慢慢片片剥落,远离,迎面而来的是夜色的乌汁,逐渐把他吞噬。。。。。。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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