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开始懂事后,照顾母亲变成了他的责任。
虽然身旁的奶妈还在,但是家里的烦琐事似乎永远是那么多。
而母亲切好像不属于这些烦琐事的一部分,可能因为她是一个不动体,永恒的缄默。
母亲,除了对他之外,好像泄气的气球慢慢瘪扁,在空气中消失。
他很清楚地记得第一次他为母亲湿唇,那是第一项他为了母亲学习的任务。
奶妈说:你是个大孩子了,也得开始照顾你妈妈了,反正你妈现在这个样子,也是。。然后静默下来,以一闪责怨的眸光凝视他一眼,叹气了一声,便走开了。
这些话对那个年纪的无知是没有多少意义的,他只是依照指示地握住柔软的手帕,蘸了蘸盆子的水,然后轻轻地涂抹母亲那苍白的唇片。
不是很艰辛或麻烦的任务,只是负上了这样的责任,心里总是添了一些牵挂。
他也不敢问如果忘了湿唇会怎样,唇片会干掉吗?还是母亲就会死去?
他不懂,这些疑问的答案都超出他当时的思维所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外。
但他还是照办了,早上还没上学之前;放学回家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做功课的时候;吃过晚饭过后;睡觉之前,甚至在梦中。
曾经在梦中他发现当有点冷湿的手帕触及那单薄的唇片时,母亲的双唇竟缓慢地蠕动起来,然后睁开眼。。。。。。
他醒了过来,椎背有一层微热的细汗,母亲是那么真实地睁开眼瞪住他,瞳孔闪烁着一飘诡异的光芒。他想到还没替母亲湿唇,身子弹上来,心里抽抖一下,接着又想到奶妈说晚上不许要湿唇,他又躺下去,奶妈在身旁翻了个身,从窗口倾斜泻照在床头的月光随着轻微摆动的帘布幽幽摇晃。
他心里第一次为了照顾母亲的责任而感到烦厌。
而他还不知到那种烦厌其实才刚刚开始。
接踵而来的日子他的烦厌感越陷越深,因为除了湿唇,奶妈又指示他为母亲抹脸和手脚,偶尔梳头。虽然都不是很复杂的工作,但是免不了的更进一步夺剥了自己的时间。通常上学回来用过午餐,他便走进母亲那阴暗的后房,奶妈已经为他准备好温水,一块“祝君早安”的白色面巾披在水盆边沿。他走到床边,把面巾浸湿,然后把水拴拧出来,开始从母亲的额头抹起。
为了预防床疹,奶妈又指示他一天要为母亲翻身两次。他已经十二岁了,体力随着年龄增长,身材尽管依旧瘦削,但只要双手一推,母亲逐渐枯槁的身子便可以很轻易的侧面挺立,瘦骨嶙峋的背部暂时脱离只铺着草席的木板床面。过后还要把上衣掀开,如果发现任何呈粉红的床疹,就要涂抹一些水粉,等到它风干成灰白的粉层后,才把衣服放下盖好,再等一段时间才轻轻让她躺下来。这样的动作一天需要进行好几次,如果一疏忽床疹溃烂就手尾长了。
当他十六岁时,他成为了唯一照顾母亲的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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