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January 3, 2024

旧作重抄:天使,你的死亡是飞翔(7)

 8.32am

她高昂着头,看到那座三十五层的豪华公寓,靠着蓝蓝的天,白云在不远的角落闲憩,一切静止得如一幅立体油画。

四处奔窜的目光,终于落在第三十五层挂着黑色帘纱的玻璃门上。

整座公寓,只有他们的门帘是纯黑色的。

她喜欢黑色。黑色,是她的颜色。

***

你真的要把孩子生下来?春姨斜睨着她。

他已买了一层楼给我,这几天内我将搬进去住,等孩子生下来,我们便会正式结婚。她没看春姨,只是顾自地梳着那披肩的长发。

春姨虽看不到她的神情,但从她的音调可以映像到满足与喜悦的光影在她的脸上闪动。

你不介意当他的小老婆?春姨站起来,希望能看到她的反应。

能找到一个这么爱你的人,当大当小的还有什么差别呢?手臂不停在摆动,细细的发丝夹入梳子的齿缝间溜滑。

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了,春姨丢下一声叹息,希望她明了这声叹息的含义。她走了几步,转回头,还是看不到她的脸,但可以揣测当时她在假想些什么,必定是一种未来的幸福,一幅愉悦的图景。

长且宽的明镜中,有一张幌漾着近于自我沉醉的微笑的脸,脸庞是春姨修长的背影,从镜里的白门走了出去。

当她知道有了孩子的时候,感觉是介乎于纳闷和惊愕之间。难道这是注定的吗?每次她对着那尊雪白色的天使瓷像时,她在心里不禁要这么问。因为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过后,交替上来的情绪是一股淡涩的欣慰,因为肚里的孩子已成为她最坚固的藉口离开这里,更重要的是她可以牢牢地系住他的心。她是爱他的,她相信他也是一样,至少每个人都这样说。

站在三十岁的中央地带,她只看到一丛灿丽的春花开始凋零的姿势,她甚至可以感应到走过一排排火树银花后的荒凉,正在睁开眼,向她舒缓地移过来。

她是真的非常厌倦,有时在谧静的深夜里,隐隐约约中,她可以须触到三十岁以后的危机逐渐在尖锐化。

不能再等了,这是时候了,她告诉自己。

放下梳子,望着镜中的自己,那扇展的鱼尾纹抿着唇,在眼角与她同时再次微笑起来。





***   

她看到那座桥。

她也看到桥头卖花的老妇人。

她打开手提袋,数了数,还剩下五十四快八十五分。

那老妇,像往常一样,总是和走过她摊子的人微微笑,那种明亮清纯,不带任何心机的笑。她不禁也微笑起来,走向她的小花摊。

这桶玫瑰多少钱?她看着那些血红的玫瑰发呆。

那老妇点算了一阵子。三十八块。她说,以有点怪异的眼光看着她。

全部包起来。她说,然后拿出一张五十元大钞。

你要全部?那老妇的脸闪过一种无可思议的神情。

她点了点头。全部。

她左手抱住一大束的红玫瑰,右手把钱交给她,就这样的走开。

喂!小姐,找钱呐!那老妇急忙地喊道。

不必了,你收起来。她说完又跨步走去。

小姐真是个好人,老天一定会保佑你活到很老的。

这句话,随着风的翅翼,从背后传进她的耳朵。

活到很老?她暗地里独自苦笑起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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