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厢里,Spotify传出来的音乐有点吵烈,儿子握住驾驶盘,实体上我们两是眼睁睁地看着豪雨从前方以万马奔腾的姿态横冲直撞过来。
很大很重很急的雨,或者不像下雨,更贴切一些是有人在你车顶上狂倒一桶又一桶的水,所以挡风镜从透明变成几乎是不透明,尽管扫水器很尽责很吃力地工作着,视线的距离严重被剪短成眼前几尺而已,可说是一片迷蒙的乳白色厚幕。
我说:车放慢点。
儿子也说:什么也看不见。
须臾,大家沉默下来,只有音乐和雨声混合成一种扎耳的嚣闹。
然后我说:在纽西兰不会下这么大的雨
儿子说:是呀,但纽西兰的雨会下很久
我说:这个是热带雨,在温带国家云絮也许不会堆积得那么密实沉重
儿子说:在纽西兰如果下这么大的雨,多数是下冰刨了
过了将近一年半后,我们再次谈起纽西兰。
我问他:你在纽西兰三年,最怀念的是什么
他答:也没什么
我说:你没有任何回忆吗
他答:就是这样咯
我又问:如果可以重来,你还会在15岁去纽西兰吗
他想了一下,说:不知道哦
我再问:如果是你,将来你会吧你自己15岁的儿子送去纽西兰读高中吗
他很快的就答:当然会啦
我说:啊,那么你应该不会觉得15岁爸爸送你去纽西兰是错的吧!
他问:不会啦
然后雨很快的就减缓下来,甚至完全停止。
这是我带着儿子在2019年11月从纽西兰回到祖国之后第一次和他再提起纽西兰。我不是那种会一直追悼着过去的事情的人,我不喜欢谈论一些后见之明的事,世上本来就没有“早知道”这回事,只是我还是想找一个机会厘清他对纽西兰三年的感受与看法,意图并非在为自己的做法解围,只是想知道对这一切所发生的事情,儿子到底还留下多少阴影,还有多少缅怀牵挂,或者已经脱卸一切而能往前直走。
最后我说:我们活着总会做对或做错许多事情,对或错其实都是不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从中领悟对在哪里,错在哪里,如果真的是无法从每一件事的发生之后有所领悟的话,那做人真的是白做了。
儿子听了,也没搭腔,开始踏下油板,车子又开始加速。
当然从谈雨开始扯开的纽西兰问答自己也无法彻底获取肯定的答案,但我是觉得如果他还没有完全放下,看来也已经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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