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健行的傍晚
半年之后我又回到吉打港口Warung Laksa Sungai Dua Tepi Laut, 如往把车停泊在路旁的一块小空地,如往也只有自己一辆车。
下车走向健行路线的进口处时,天色晦暗阴沉,自从抵达老家之后天空就一直郁闷着,云多而厚密,太阳被糊化成一团散乱的晕黄灯泡。
其实类似天气最适合健行,只要不下雨,当我开始走向Kuala Kuar的时候,微风带着凉意徐徐吹来,感觉极为舒服。只是想起今早传来的讯息,心思不禁斯缠成一团回收的绒线,一些突发事件总是出其不意的时刻到来,把生活的宁静与次序捣乱得七零八落。
那个讯息就一直瘫在心头,也说不出哪里不舒服,只是有点烦,就如走在沿海小路上不断要闪避着水洼那样麻烦,恐怕一不留意就踩在污水里。周遭毫无人烟,除了海风紧刮的声音,还有本身独自跨步的跫音,沙沙地响,没有什么节奏感,默默地陪伴着着自己走下去。
天际云色迷蒙一片,无法确定飘雨几时会来,但日落肯定是缺席了,这将是没有暮色的黄昏。平扁的海洋灰呼呼的,浪潮疲弱地层层叠叠滚卷在泥滩上,击不起什么浪花,前后接替地凋零在泥泞中,恰似那一刻自己的心情状态,一些浮出台面的难题,燃眉之急的应对需求,这一生不是不曾经历过,但年过半百之后再次与它对峙难免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了,不至于惊慌,但颇为失措。
我还是继续走下去,云层没有离散的迹象,天色继续逼近入夜边缘的冥暗,我拧着一团胡思乱想走过矮小的灌木丛,一排椰树,一些海边的马来屋子,就走到了Kuala Kuar。当时是五点半左右,走近那座小渔村的时候,惊觉外来游客已经涌入它的海岸区,车辆并排地停泊在狭窄的路旁。
靠近小码头有一间饮食店,零落排列在泥滩岸旁的桌椅已经挤满了游客,清一色是马来顾客,正在享用晚餐。自己的思绪暂时被打断,端着虾面的招待着越过小路走过面前,一股香味飘入鼻腔。看来还不错。我心里想,但人潮实在拥挤,所以也没有想停下来享用的念头。
越过喧闹的小码头,海岸小路已铺上泊油,可惜只是一段而已,转个弯就看见一架停置在海边的挖土机,显然的沿海正建设阻浪堤墙,转弯之后的旧路就破坏不堪了,路面由于笨重的挖泥机隆隆碾过而变得洼窿突起,看来过后就得重新修建。踏步于类似惨状的小路,自己又不得不格外小心一些,之前在脑海里的凌乱思绪一点一滴地回来,浮现,但也实在无法专注去深入审查,分析及解决。
就在我走了一个小时之后,我停下来歇息喝点水解渴,然后决定回头了,就在这个时刻细雨竟然如牛毛轻轻飘落,落在运河上溅开朵朵涟漪水花,开了又谢了,谢了又开。我加快脚步走在来时路上,那些早前在运河旁垂钓的马来妇女都赶回家了,雨丝是急时缓,我把手机放进裤袋内,但其实雨势不大,所以衣裤都没湿透,只是发丝有点凉湿,但也不是濡湿至水珠滴落。
真的不懂这场雨的意义何在,不大也不小,仿佛只是下来骚扰行人的心情,打乱步伐的节奏,尤其是正为某些烦事深思的自己,可能是来洗涤心灵遭受凡人庸俗琐碎事沾染的污迹。但说来也奇怪,当我在飘雨中走完一大段路程之后,有意无意地发现一路上总是有一些丝网黏贴在脸上,好像是蜘蛛从一旁的树丛吐丝越过小路系住对面的树丛,我抓断了几次,但还是感觉有丝网扑在脸上,恰似一些外来的干扰试图混惑自己的思绪一样。
我心里想,活着也许就是要去面对这些外境的障碍与阻扰,我们凡人在与烦恼起冲突的时候,常常无法把心沉淀,反而更是恐慌和闷燥,就这样的引来痛苦,倘若可以坦开心胸去接受这些烦恼,看透它的本质来自情绪的波动,我相信什么烦恼也不算是什么了。
这一大半生,自己在修行的,在寻求的就是这种说易行难的觉悟;然而就在这个向晚的健行中,尽管有细雨和丝网的阻扰,当我走到入口处时,我觉得对早上传来的负面讯息自己已经寻获一些正面的对策措施,行不行得通还要拭目以待,但至少为之而惹来的烦恼就在那一刻,深觉已经轻松了许多。
我踏入车内,当我驱车离开停泊地点的时候,初夜已经彻底侵蚀最后一道阳光,周遭被挥落的黑暗紧紧笼罩,但远处的灯光已经亮起,我的心,安然地奔驰于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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