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没有尽头,日子也没有尽头,唯有日期就用数目走到尽头,十二月三十一日,是年复年的尽头。
也不知何时开始在这尽头的夜晚,我们就提不起劲出门,怕塞,怕吵,怕挤。妻子晚饭后随口问了一句:还要出去吗?我瞪着她:今晚?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来到一年的尽头,时间没有变快,日子也没有变短,也没有什么岁末晚餐,在家里的餐桌上妻子煮了一大锅酸菜尾面汤,就这样的挨在桌旁吃完,然后如昨天的昨天的过去的每一天一样,一人洗净碗碟,另外一人把桌面拭干;然后我把垃圾袋绑个死结,从后门出去丢进垃圾桶里。
夜色才彻底降落覆罩住屋旁的道路,街道飘移着一股冷清的寂静,我一眼看去不见任何动静,没有车嚣,没有人影,邻居毗连的住宅有些燃亮着灯,有些黑漆一片,竟然也没传出来一丝声音,在这一年尽头的最后一个入夜时分,一切还是如昔,重复地演奏着同样的曲调,放映着同样的熟悉画面。
然后妻子如常驱车回去陪伴她母亲过夜,我把碗碟抹干,拉开抽屉把它们放回原位;然后吃掉妻子切好的两块苹果,边吃边把通往湿厨房的木门关上,锁好,留一盏蒋光灯照明屋后。在走出饭厅之前,揿灭所有的黄灯及风扇,之前空气里还涣散着汤面的淡香已经消失得荡然无存,只遗弃一室的晦暗和孤寂。
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来,Super卷曲着身子在神台下伏地躺着,我打开旁门让Fatty进来,这是每一个晚上的固定作息,也是她能进屋和Super嬉戏或爬上沙发睡觉的美好时光。
放在沙发不远的电视机播放着CNN的迎接新年特备节目,我的注意力分半,一半在电视机的荧幕,另一半滑着手机刷着面子书,一则又一则面子书朋友的岁末感言浮现出来,有回顾,有展望,偶尔留留言,互相祝福或羡煞向往的赞语,看见朋友们都那么充实地活着,过去的一年完成许多人生清单,我才知道自己是多麽的有幸能蛰居在称得上舒适度蛮高的圈子里。
九点钟那一刻CNN播放悉尼的元旦烟花汇演,我看着那些璀璨瑰丽的火花演出不禁着迷好几分钟,也许每一年的尽头最叫人期待的就是这一些了,感官短暂的视觉飨宴,瞬间麻醉的亢奋,只可惜很快的一切烟花落尽,夜空回返铅色的黑暗。
然后我转到Netflix台去看了两集的韩剧,十点半左右眼皮开始沉甸,Fatty在沙发上舒展了两次懒腰。我起身把电视机关掉,把门窗关锁好,Fatty以为是回到屋外的时候,它弹跳下沙发走到玻璃门前等待。
我说:今晚不能这么早出去,待会烟花放完过后才出去吧。
她便靠在我的脚跟后爬到楼阁,我看了一些关于旅游挪威的Youtube视频,因为自己正准备着明年九月挪威之旅的行程表。
趋近十二点钟的深夜依然出乎预料地宁静,我坐在楼阁也听不到远处传来任何纷杂的噪音,一切静穆得有点异常,尤其是来到这一年得尽头,站在深渊般的悬崖边缘,我和往常一样打开面子书涂写一些琐碎的感触。
心情悠悠坦荡,思绪没有任何涟漪,对2025年将展开伸延的道路,自己也没有什么宏伟的愿景,也没有设下什么重大目标的倾向;而对将离去的2024年也不会太眷恋什么,对整年的无病无恙心存感恩,一路走来难免遇见数次的障碍与无常,但活着古人说不如意事总是八九,所以我们就看那一二吧!
当我正忙着按键子的时候,远处突然想起烟花爆裂的声响,原来时钟已经敲击了十二点正的刻度,四处的烟火表演接二连三地在夜空中呈现最眩丽的映像,我暂时走到天台去观看一会,拍了几张照,Fatty有点惊慌地焦急来回蹒跚,Super已经不知躲藏在哪一个角落。我也没看完那些表演便回到桌台前,继续把除旧迎新的感想写完。
十二时半左右,烟花爆裂的巨响渐渐隐退,远去,我摸着Fatty的头毛,说:是时候出去了。
她也很听话的跟着我下楼,我开了门让她溜出去,然后发现长廊一片漆黑,原来忘了开灯,那儿是放置Fatty屋外棉被的地方。我走到旁门的一排电灯电键,看准中间那个按下去,一盏昏黄的吊灯在长廊的屋檐下亮起,就这样的我在2025年的起点燃亮了第一盏灯!
(写于31-12-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