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的過去式
他醒來便遇見一個小花結
橫擺在早餐黑色瓷碟的左胸
一邊齒嚼三文治一邊聽著Enigma詭玄的音樂
臃腫的思索在胃酸裡久久無法消化
昨夜的夢如壁虎的斷尾浸泡在
一場莫名其妙的雨聲裡萌芽
事發第三個星期每個人還猛抽著煙
“好像是除了擁吻
其他的皆不受禁止”
蕪雜的日晷踮足倚靠窗前影舞
蒲公英就快毫無徵狀地熟透了
她踏出機艙帶著在北風裡漫遊的手信
回來 聽說是給母親的特選禮物
那晚在動物園裡掉隊而走失的小天使
奇蹟的紛紛撿到會唱歌的皇冠回到各自的城市
每個人的口袋裡很快的都匿藏著深切這個字
小心翼翼地不敢讓它探出扎滿細刺的頭來
“保持左右走動而且要繼續深呼吸”
乘搭夜班地鐵的人潮開始延患嚴重的
耳鳴 姿態平衡失調
對電梯裹足不前而且無法停止揚聲說話
午後四點鐘一場聒噪的青蛙雨灑灑掠遍
一座打盹的城市 她醒了過來
才發現在深長的夢境裡遺落了一些
簡短的名字和兩行舌尖上的的味蕾
而且每開口說一句話喉底便跳出
一只顏色斑斕的青蛙
為了蒲公英嗆鼻的花粉大家開始注意風向
天氣預測入侵報章首頁的頭條新聞
小女兒的掌心在天台搖擺向他說再見
“等我回來等我回來等--我--回--來”
郵差罷派工潮進入了第三個月份
囚禁在郵政局裡的信件擠滿了兩座樓層
字跡如雕刻在剃禿了細毛的膚皮上的刺青
腋窩不斷冒汗還漸漸忘了回家的地址
很快的大家碰面都不願再互道早安
一些很親密的人皆提前預支年假獨自遠行
行李箱只裝妥一張個人照一張單程車票
和盡是人生里某段落難忘的快樂時光
週末有人目擊一群天使舔著飄焰的
Mac Donald餅杯雪糕以芭蕾舞步在空洞
的廣場上徜徉 溜盪的光杯
緩緩轉暗至到逐個熄滅為止
上班途中他突然繞道驅車朝往海岸公路
才發現日益落寞的潮聲已被出走的海洋誘拐
集體抽身撤離潛藏十公里之外
沿灘淺擱著已癱瘓多日的豪華客艇
貨櫃船與一具具瞳眸深邃的巨鯨遺骸
他下車凝視那股靦腆的眼神久久不願離去
“總有一些無法啟齒的焦題
比如陽痿的數次與射精的長度”
當天氣滲透著蒲公英的第一陣花粉味時
遍布城市的兩百萬輛交具無故拋錨
硝煙陸續澱寂下來 嚴重便秘
的陋巷吃掉一卡車的鳳梨自行灌腸
漏液排泄長滿黴菌的手機短訊與電郵
他和她約見在一間近乎真空的密室
柔聲言談深情傾聽甚至觸膚撫摸
數月後她睜開曲卷睫毛的那瞬間
頑皮的稚童拎住赤足的踵踝從鯨屍的眼球
扯出他那已被風化及烘乾的影子
天使的皇冠繼續清喉恣肆飆歌
未及塞耳的信徒只好就地蹲下來撤一泡尿
起身左轉三圈接著掩鼻低聲喃喃祈禱
雨後放在太陽下暴晒的花傘離地獨自浮升
瑰麗的斑點騎馱在雲濤的背脊上滑浪
封密的窗鏡後有人無所事事地凝望
因為停電而受困於升降機內的乘客不敢做聲
靜默地閱讀被飛碟綁架的各類書籍與雜誌
“生命的脆弱是一種對無常的無限迷戀”
六月一日之後所有的哀傷開始脫水甚至褪色
全世界各大城市正積極籌備本世紀最狂野的
喬裝舞會 被圈定的某些地標如國際機場
即可進入規劃疏散及施行徹底清場
最後一班航機滑出靉靆的天空緩緩降陸
空氣裡有一股逆毛撫摸的粗糙感覺
男人搶購以賤價拍賣的黑色內褲
女人則換上沒有褶縫花邊的純白色乳罩
新婚的戀人切聽說只能在下玄月的晚上交歡
造愛的姿勢不拘但吟叫的數量嚴禁高過八次
那些超車成癮的上班族極度納悶地接受
過去五年內每次超速的交通傳票
大家又開始注意轉數計與車速表的動態
一些城市幾千萬人口正謹慎審閱度假行程
生命暫時打烊 只有他
簇新的聽筒扣掛胸膛第一天上班報到
第一次在食堂打開第一份免費早餐
便遇見瑰爛的小花結在牛眼煎蛋的
蛋黃中央徐徐盛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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