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November 29, 2024

旧作重抄:新诗 Composition no. 11 : To Agnes (I)

 a.

Agnes     请听我说     请听我对屋前巨树

寂寞的光秃说一句话


b.

那是几个月前的午后     Agnes     我漫游

于一座没有风向针的幽林     接着

泛点霉味的阳光     校阅一项项

颓丧的细则


c.

Agnes      因为孤独      所以站入时间的

月台     挥手向你


d.

命运曾邮寄给我一个包裹     还打个巧丽

的蝴蝶结     可是我没有拆开      我不敢

Agnes     真的     我不敢


e.

当云絮低沉沉地泅过屋檐上消溶的阳光时

Agnes      是不是雨就快来了


f.

不要跟着我     空白     不要追逼我

向你求爱     因为--     Agnes      因为我—





g.

我曾经在一截偌长的虚暗中捡不回

迷失的瞳孔     但是我没有哭泣     Agnes

我只是唇吻一些些酸涩的怅惘


h.

Agnes      其实有时候我什么也不想说

怕说太多了会错失一些没说

然而     有时候不是我不想说     譬如

生命的某个领域     我便无法尽诉     因为

它是空心的     对空心     我一言不发

哪怕是最微细的伤痛


i.

站在时间的月台     其实离孤独站得

好远好远     只为了喧哗     Agnes

我就轻喊你的乳名      一种胎生的稔恋


j.

那是几个月前的午后     Agnes

我的游魂浅搁于魑魅的树荫里     数摺

浑噩不清的叶翳     夏季烈火的巨魇

依然停在起点     预备


k.

Agnes     不要以为我倾于诬告命运

我实在无计可施


l.

我觉得这样很好     因为我孕育的是一颗

非典型的悲哀     很浅很浅     真的

Agnes     只想一根短须那么长


m.

我正快阅毕这本【光之书】的第二十六章

稍抖地     翻开最后一页     Agnes

我竟阖上眼    因为我怕     我真的很


n.

Agnes     我们何必向命运苦苦逞强

毕竟     我们不是它的对手


o.

把窗景开得一片灿烂的火枫楻探头进来

以血的鲜红问候我    我说:我看不到自己

那种答案     Agnes      是归类于好几个月前

的疑问中





p.

Agnes     我正在细读一册由岁月执笔的

光之书     熄灯前     我只惦记一个短句:

生命了无痕………..


q.

如果能     Agnes     如果能     我愿折返上游

沿着自己的发色在河面上留下的条纹


r.

经已游行过去的是二十六座岁月

石灰质的碟墙     为了生命     我怂恿记忆

脱身     朝昔日的光源转弯     回去

回去瞻顾每一道墙上光阴粗糙的笔记

呵     Agnes     所有的字迹    皆因磨石的

火星而溶化了


s.

请相信我     Agnes      如果我说灰闇

只能挺立于一双轻易痠痹的膝盖


t.

我在搁置岸边多时的船桅上扬开久违的

风帆     海洋以细瘦的声音    深蓝色的

在耳旁     呢吟一些些方位的提示

至于海口的小镇    我委实没留下什么

便急急出发了     也许     在一副憔悴的

桌面上     犹可抚吻的只是一枚孤伤

一碟无法交融的光影     及那份命运

原封不动的包裹


u.

雨丝终于洒过了     甜而暖     净澈的冷湿

以重量拆解整套空白的体系     而我

Agnes     我仿佛捕捉了一些什么而吮吸着

一种不可名状的喜悦


v.

Agnes     记住     伤痛是

躺在快乐前的一面湖水


w.

对过去     Agnes     或许我应该狠下心一字不提

记忆     我深疑只是一册乏善可陈

创意尽失的符号


x.

倘若我一口咬定挫败是

命运另一头畸形的怪胎     那是因为我

竟然对光之书的结局微笑     Agnes


y.

是时刻了     Agnes     让我折返上游     捡集

蔽藏于暗礁下颓败的水影     卵石间的碎翳

披晒     风干     再剪成一间殓衣


z.

Agnes      请听我说一句话:一切都

已经过去     绿色的翅翼正纷纷回来


(全诗完)


-写于1996


Thursday, November 28, 2024

旧作重抄:新诗 恐怕若向海 -记张爱玲

 一小片得睡眠     午后的地

毡竟不怎么干净

晚年时却愁着如何逃避

细尘

呛人呀:你说     呛到

情绪的气孔里去

偶尔缺氧

偶尔在生命轻微休

克的地域里     呼吸

时倒还想着雨下前那张云

翳一点点的凉意及飘移的

声音     在

岁月的窗景远退的时速中

揣测着世界怎么会萎缩得无法推开一扇朝日的

窗     恐怕

若向海

那种蓝     会蓝

到愉快的曈眸里





像一粒漏气而不爆的风球

瘪皱的青春     与孤独

一样瘦     苍白     像你

的脸

斜伏下去的时候     还

想俯身去捡拾一小片消毒过的

睡眠    

窗     自己关上     闩紧

地毡很空

偷偷地     一张花梨木的

躺椅

长了羽翼

飞走了


-写于1997/夏绍华


Wednesday, November 27, 2024

旧作重抄:新诗 溶化

 因为光度所以水影摇摆

我泅过一场巨惑的迷失

用剔亮的泡沫吐

气     活着

听到声音节节溶化

在荡漾的水里



细雾穿驶过行车的速度在

一个莫名的早晨

我与妻

空聊天气的课题

一册苍白的文本

公路用洼池处处的蜿蜒

栓绕着群山的心事

开航

我与妻继续

空聊叫人百思莫解

的气味

争辩以及顿足

拨开雾海的乳白是一辆

可阅读的内容

而气味

竟变成生命右角边

一段多刺的注脚



因为溶化     我愈加

细心审阅一座远岛的

呼吸与语言

在梦里

醒过来时的阳光熟卧在

挡风镜上     我说:

酸痹的左腿应归咎生命的

麻木往往叫人无动于衷

叫人遗忘而不停惦记着

岁月如何摺卷皱纹的漩涡

妻说:这是奢侈的向往

在刮风繁复的呓语里我汲取

太多密码而不断沉陷

我聆听因为倒影而陆续覆盖于

贲涨的幽惧

快乐

由于气压的暗袭

始终不敢作声     缄默

缄默如妻的心事

觅探春末的微凉

眼睛睁开

手提电话在掌中鸣咽

“溶化     让我溶化“


燃烧成翠玉的小岛

以疲累的手势我端预

未来的温度     妻慢慢

翻身     梦的岛屿

也没留下什么的只留下鼻息

便走了

确定的走了

速度迂缓地在落碎车顶上

的急雨中驾驶着

前进的方向

我轻吻妻的睡意

说:苦寻不获与失落

同时倚靠同一条腐痂的腿蹒跚

至于天气

丰饶的内容

我们都密谈至晚餐的

种种饥饿与干渴

要了一杯水

腌积了一段时间的光度

当觅路折返一座绿岛

的中央时

却霉锼了



我们继续以天气

空聊颜色的素材

相信一座孤岛的远方

远在离市嚣最远的地方

妻舔湿我的乳头以

清晨七时正的新闻简讯

恹恹的潮声

妻磨擦我以昨夜纽约汇率市场

的报告     时间

越过恍惚的潮声

被捷敏的湛蓝追逐

被形状各异的指数追逐

燥烈的情欲

匿藏在这样的一座绝境里


“溶化     让我溶化”

- 刊登于【南洋文艺】2002年

(全诗完)


Monday, November 25, 2024

旧作重抄:新诗 搜寻或者幻想

 (他们只能在忧虑的草色间

继续搜寻     或者幻想

一座纯静的梦可以出发的月台)

我想     我是听见了微风在林间

入眠的声音     那是我的诗

如雨后细致的水光     折射着

淡绿的幻影     每一片叶子

同时都在啃嚼着一截入夜前的花事

那是我的诗     栖居于幻影里

人家说     在幻影里习作

接近无声的尖叫的     都是我的诗

午后及雨后     我在林间

揭发风那回旋的隐忧     心情

却早已横越纠缠于河心的暗喻

诗     转弯到这一端

裎露黄昏的深色



(他们在多刺的丛林里

他们在困惑的市嚣中

在蝉嘶的急躁间     在时间

的水湄     在光影的

后巷     继续搜寻

或者幻想     一座可爱抚的梦)

谢谢想象     所以我看见清水

从壶口伸吐透明的舌尖舔我的诗

维持湿度     有一种荡漾的感觉

我说:这些都只好让折翼的天使来翻阅

究习     因为她们连光圈也丢失了

对象想     请腾个空位让它展示

一种肢体美     求爱的睡姿

甚至神圣的手势

它是有     它是没有

它不存在     它也同时存在

自摺于烛焰灵思的紫蓝光层里

等着等着     等笔尖

以血水的温度来摩擦     调情

那是唆使繁衍的一种手腕     当我

预谋在夜的序曲前写诗的时候




(月台里     他们沿轨攀上

一架浮升半空的车厢

装运着一百年来所有的梦的文字

华丽而抽象的废墟

一群不易剖解的符号与数码)

有人在放晴的沙滩上撕裂天空

层层的蔚蓝用笔尖的热度把它溶化

沾笔写蓝湛湛的诗

我说:那只是其中一种诗的颜色

而我只想从瑰烂的调色盘上

完成一首色泽不易辩定的诗

云翳被时间拨开之后我便醒来

空洞的响午     潮声自遥远的海湾

沿着我遗弃的灵感

拐入窗口     潜入床底下

拍湿我的睡意     告诉我

关于花蟹匿居在大旋螺的心事

告诉我超度依赖灵感的险境与无聊

以诗的形式来叙述的     都必须涤滤

以思考的网    因为思考

是最温暖的门柄

是光的通道    唯一

可把诗肢解的猎刀



(他们说寻获的竟是一些动物的语言

只好离开

继续搜寻或者幻想

那些直率简易的梦)

我绕道穿过铅重的树影     看见蝴蝶

回飞花丛间的虚线    像一叠

零碎的     无迹可寻的

意象

都由一股清淡的郁息开始

亲贴于我的诗     调出

另一种姿态美

像蝉翼的幌翕     我写的

都是那般脆弱的诗

接近透明     辽阔而无形

记住     形状毕竟只是一架

可目触的双度空间

我绕道缓行     云絮和急雨

外借太阳的亮度亲吻一次

所有高楼的阔额

我站在植满谬错的安全岛上

曾经试图指挥高照灯应集射的地方

譬如贫窟     远方的战火

或大气层

以我的诗

纯粹属于一种装腔作势的妄谬

理想主义的手淫方式

我今天绕道拨开整条街心黯郁的气氛

心头垫着一节刚完成的诗章

关于一座都市

一条后巷

一面驳墙上

一划裂痕内

一只冬居着的蚂蚁的眨眼法

那就是我的诗



(梦     他们若加工以少许的想象

其实都是遭受昨夜报销的烂诗

然而他们一意孤行     唯有

在枯槁的草色间     继续

搜寻或者幻想)

我写诗如我生活般即兴     无规秩

况且我们皆练习无限的动作于

有限的空间

飞翔或爬行

都能挥示共同性质的力量

所有我说:在时空阴险甚至

声东击西的埋伏下     我唯有

铸锤一颗能为诗动情的心来突围

就这样的     我继续写诗

遥远的地方

有人累集冷切的情绪起火

而我在这里

在这里     写诗

(全诗完)

-写于2002刊登于【南洋文艺】/夏绍华


Thursday, November 21, 2024

旧作重抄:新诗 婚后诗(II)


 

很短的香味

咖啡愈浅了

掩不住的是尖叫

与阳光的明亮

恶言把日子的浓度

冲淡了

干净的伤口

纹风不动地想阅读

一百年的爱情

香味更短了

在天台妻切了又切烫肤

的光线     衣裤的

潮湿     有时潮湿

如妻子的眼眶

咖啡还来不及喝完

很想很想停下来坐着:我说


以结满细刺的舌

黑猫拐弯过来舔湿爱情

腥味与夜的黑同样沉重

大家偶尔掩鼻     皱眉

昨天的蜜语婴弃于床底下

体温清浅得只能淹及

左边的脚板

抚吻的背后

却不断修练那种习惯性的

冷     过滤器之后的水

与感觉

那股调净的涩味

如清晨醒来烹煮着

空气的寥寂


味道新鲜的泥地还未

长出任何一截绿芽

坐在时间孤单单的车站里

没有说话

妻随手把杯拿走

留下一撮稀薄的香味

酸性的话语滞积在桌脚

腌酿着一些尘灰的感情

昨夜的刺热速速降温

无名指的山盟海誓

尝试寻找殓衣     阳光

那个时候溜进来

在天台上游荡


只好逼着自己

在背后提练完美的

障眼术     饭后忘了

栓紧洗脸盆的水喉

脏衣披在沙发上

谁都没出声

哑默可能也是一种

爱的进化

不必去细读

水流的行程

或衣领渲染的气味

坐在时间孤单单的车站里

无声显得舒适

安全     情绪有些冷了

大家都累得有点无聊


(完)


Wednesday, November 20, 2024

旧作重抄:新诗 婚后诗(I)

 摺叠成一件衣服

全世界都塞进簇新的

行旅箱里

带进来

我不得已只好吸尘

涮洗      移换书桌的位置

文字的碎屑不舍得扫弃

只好暗中压缩

夹入《海东青》第122页

带进来     我说

全带进来吧




之后

我们开始交换情绪

揣摸声音的温度

爱抚思想

空间彷佛被剪短了一寸

反覆苦思     如何腾出

一小缝时间的罅隙

来摆放妻的行旅箱


搜寻安静的阳光

星期日的早晨

我们栽植的莲子没有迸芽

生命显得不足施肥:我说

妻把咖啡冲出一头幽黑

争辩放入微波炉里

我不小心一伸脚便踢翻

了世界的摆钟

行旅箱安放在寂静的轴心

暖孵动听的梦想

继续刺探情绪

厘清声音的质感

交易思想的筹码

磋商共识的感情汇率

发现抓迷藏的空间

有点冷了


晚餐过后我端坐计数雷声

水流的噪音和瓷碟一样阴凉

行旅箱在旋转     旋转

床上有一股很白的感觉

当我拥着妻的腰时

 

- 刊登于《文艺春秋》2002


(完)


Tuesday, November 19, 2024

旧作重抄:新诗 译读时光的指纹

 a. 译读时光…………

在岁月的广场     短憩

的鸽群     回天飞去

鼓翼     轻轻一喙天使的母指

羽毛软陆于涟漪层层的

中央     沉静的

水影卷曲入细瘦的波纹里

迟疑

生命是一张阔而深

的迟疑

关于进度     关于

错置了匙洞的心事

与一叠走失的冷湿碎语

潜入信封里

邮寄到撤离与重返同时

发生的地点

黑暗中     我持续

寻索某些精致的手信

复习它的指纹

牢记它的体温

远漠的记忆     悄悄地

竟标上一种距离

当天使正想揣测睡眠的

重量时     女儿翻身

阳光蠕蠕倾斜     再翻身

却压碎了那短悍的疲累



b. 时光的指纹……….

午后     我幻速穿驶一排

巨树的剪影     恹恹的

阳光略阅历史的摘要

旋舞的年轮     以

深凝的郁绿在曈眸

里淀寂     溶化

那是女儿的粉脸

框映在车窗的滑镜之间

厚实的掌状叶子扭曲地

覆盖以清简的身世

提及退化的密码

只是一场淅淅隐没的

雨声     浅搁于

妻子的耳叶后

迷呓岁月

恰似一群我豢畜在

脊椎骨内的文字

贴紧着神经长久泅窜

在薄夜的恍惚中

轮流替女儿修剪指甲

睡眠的边缘     那是

唯一可安全介入的检举

余生其中的责任

一种对快乐     对

永恒      的伺机



(全诗完)


Monday, November 18, 2024

雨过天晴

 雨过天晴

宛若下不完的雨,湿穿了刚过去的周末。
没错,天气预测显示会有暴风雨,但我对本地天气预测常常有所保留,但这次的精准程度叫人佩服,尽管没有狂风或暴雨,但下不完的雨倒是真的,真得叫人有点烦恼,烦恼着一些琐碎事,譬如可以打球了,结果因为这一场无尽雨全都泡了汤。
人生里,总有一些琐碎事,偶尔却显得那么重要。
但是想了想,毕竟在当今的疫情笼罩之下,打不了一场球相对之下其实是无关痛痒的,纯粹是一种自私心态在做祟,比起那些举白旗的苦难,为了打不了一场球而烦恼是一种领悟之后叫自己羞涩得脸红的肤浅之事。
今早雨彻底停止了,阳光露出脸庞,光芒穿过支缝叶隙之间倾泻。Super在草地上慢跑几圈,绕着水池边进出屋子,调戏着自己想要嬉闹;松鼠出现在篱笆墙上,急速小步跃跑,然后跳上蓊郁的大树,隐没在叶丛中。
长命雨终于来到尽头,但是人间瘟疫还没有,还在蔓延着,变化着,而我们还在等待,其他人还在苦苦应对,但我相信它总有一天也会像这场雨,过去了,天也晴了。
May be an image of tree and sky
Sally Low, Celestine Kang Sh and 19 others

Empty Bench / 空凳






My world had been here

On the bench

Crouching liked a fetus

Reticent in mundane serenity

Before the stormy clouds loomed

Then she left

In a hush of all ineffable words

She left to unleash the time

that manoeuvred the hull of life

and went astray

Got desperately lost

Entangled in the chaos of unseen consternation

Something not palpable

Intangible like smell

When days and nights turned hollow

Unspeakably hollow

As my world had long left the bench

For the emptiness

She regurgitated a pool of fragile warmth

A dim blip of survival

For me to hang on

Trudging through the unchartered winter snow

Everyone's world had been here

But she had long left

On the empty bench

Piling up the stories of

hope, despair, and destiny

(Napier, New Zealand)

旧作重抄:新诗 浑惑而忧惧地活着



 诡谲的出没

如一群觅食的蝼蚁

饥饿的派遣     或

只是漫无目的的闲游

沿赖着高度繁复的

生命路线及种种指标

日夜出没

累了便找的据点

光源虚弱最好

或受潮的气息

或长期挤压着砖块

只要符合某些居住规格

便集体留下来筑巢

不动声色甚至

声东击西或杜撰

假象的种种事故

暗里计议繁衍的可能途径

阴谋式的低调姿态

其中涉及形状体积速度

等等关键性因素

严重破坏地姘媾产卵

以壮大的生殖器官

以疾速的规模全面交配

畸形的胚胎分裂分裂

再分裂





陆续不动声色地蔓延

静悄悄地大量造爱与射精

未曾间断的孵化与诞生

日益膨胀的密度

进行互相须触的刺探

隐秘交谈与及

可怕的进食程序

容量无限的胃囊

癖瘾性的贪嗜腻甜油脂

开始猎袭所有可咀嚼的固体

种种软硬体质的纤维

溺爱霉菌或溃烂部位

伺机光线转弱或连日多雨

而湿度倍增之刻

倾巢而出     而你

觉察它的第一道航线时

恐惶及无助

灭蚁专家沉镇着表情

向你解说事发的各种

前因后果     锁断源头

的精确方位甚至监觅它

散布方式的大蓝图

是否悄沿着窗口边缘秘行

途经墙角或床头或

围剿昨夜不慎遗留的

垃圾秽物

一贯淡定的脸色

专家说:时间不多了





骇惧滋生如水中弓弹

的孑孓     随着

呼吸的频率一起跃动

你焚愁而无奈地开始

约见更多虫蚁之类的专家

探寻歼灭行动的

种种可能与方案

慎重聆听充斥着技术措辞

的意见     审核后便比较

每一个冗长精细的献议

众言同时纷纷如雪絮飘临

经验之谈或现身说法

光怪陆离的伎俩

手段与祖传秘方

读物堆积如山

相关资讯引爆一发不

可收拾的连系揣测

胡猜假设推理和最终

难以佐证的总结

唆使理性思考歧途而迷失

临盆的决定反覆胎死腹中

其实也没有多少选择了

施药或放火或喷射

挑其一二

除外得专注天气变化的巨细

冷暖潮燥的嬗递模式

餐桌上的菜肴与配料

煮法与味道     偶尔

坐在灯光下     扶掖情绪

振顿意志与调整呼吸频率

难免会辗转思考蝼蚁的来源

那种不可思议的出没姿势

与突袭形态     诡异

如一卷事先早已草拟

完毕的命运手册

不可论辩杜撰更改或推翻

入夜之后继续揣测群蚁

暗中反击的焦点

死灰复燃的时辰以及

迁徙他方的活动范围

而你      只好深虑

来日所有可能的镇压手腕

或配方改良的药物之外

也只有无奈的混惑而

忧惧地活着


(全诗完)


Saturday, November 16, 2024

旧作重抄: 无法命名的长诗

                                          

冬季飘雨的曙光里

我在冻冽的呼吸之间写诗

用细瘦的雨丝写一首长诗     如流水

轻轻流过岁月泛黄的脸孔

焯烫出来的皱纹再也无法抚平

呵     往事如烟熏得瞳眸都凉了

原来走过的足迹都是生命独一无二的曲谱

偶尔会在记忆的舞台上反复演奏     听着

听着      最终也都沉默了

沉默的在冬季的玻璃镜面上     写下一首长诗

那些爱恨悲喜皆是越过蓝空的飞鸟

抖落的羽翳被时光微然松动的犬齿臼磨

臼磨     轻轻的就化成细粉,

静静的     遗忘的晚风一刮

瞬刹间就散失得销声匿迹了



偶尔     我唯有盗用冬季每一个清晨

简短的日光照落时刻写一首长诗

偶尔     长诗的轮廓还未及完整描摹

云絮便蹑足蹒跚过来掩蔽

我便伏案等待      屏息着

凝视地上那些恍惚流动的阴翳

犹如举棋不定的斑驳心事

为一枚烁闪即逝的意象懊恼

为一些裹足不前的笔墨怨怼

即使在生命的日光大道也会伫置许多无法

跨越的横栏     譬如写诗

一首长诗竟是一段坎坷曲折的隐秘身世

忍受刻背的剧痛     贪图着人潮的嚣闹喧哗

毕竟在寒冬的深夜     璀璨绽放的万盏灯火

最终     也将会一一逐渐熄灭


耗尽了一个又一个冬季

破晓的晨光暖意后     累以疲命

我为一首长诗的完成却无法命名而苦恼

恰似一部寂寞得叫人动容的黑白电影

遗忘了自己的名字      落单地

兽困在一间空旷的剧院里

对望自己那唯一的观众

无趣的被不断重复转播

(完)




Thursday, November 14, 2024

旧作重抄:雨在冬季

 



1.

在初冬梦的边缘

醒来之后,雨

便开始长长地下了,长长的

雨,溅洒在岁月瘠廋的脊背上

渗湿了时间的皮层,原来

冷,也只是一种生命的麻痹方式

在沉睡与惊醒之间徜徉

我无所事事地凝视漂白的天空

寻觅云絮飘移而过的痕迹

那是活过的每一幅时日图腾

隐藏那些种种终究即将消失的话语

或是难以启齿的心事,浅搁在

时光涧溪的卵石之间,等待

雪花飘零     

 覆盖


2.

雨,在醒来之后

还是继续静静地洒落在梦的边缘

雨丝刺绣了一张张悠长的阴天

遥望心情落寞的天空

我把它折叠成纸鸢,捕捉风的发尾

把它缚系让它随之扬起

缓缓离地,升高翱翔

写下的思念与它一起窥探远方

那些阳光纵情跳舞的每一个午后

那些故乡的窗棂守候的每一幅蔚蓝

而雨,却无声的骤然缜密

溅落,阴天结束了

我扬起最后一片写满诗句的

纸鸢, 松开紧握的掌心,

让它飞去,带着一些

封尘的记忆

向远方飞去


3.

醒来之后,雨已经歇息

坦荡的天空依旧赤裸裸地沉默着

我站在风中遥望孤单的飞机潜入云层

不禁想起一连串涉及自由的议题

还有梦想那些需要解构的每一句呓语

原来追寻,只是在迷宫般的暗巷

寻觅一盏纤弱的灯蕊

趁它熄灭之前感觉自己的呼吸

而在这里,冬季已经掀起它的阴翳

尽管初雪还未漫天纷飞,而我

已经选择这座冷清的驿站下车

在寥寂的人生月台发现孤独的足迹

缓缓匍匐,伫立成一丛姿势无比魅丽的

鬼火,我朝它走去擦身而过

止步,让它细细焚烧自己的背影

陪着我,等待最后一场雨

一起凝视它漫漫飘离


注:本诗收录于2024年【校园朗诵诗集:我在英国买了一瓶万里望生抽】


Wednesday, November 13, 2024

翻译诗:写给父亲及未来的儿子

 To My Father/To My Future Son

The stars are not hereditary 

                        Emily Dickinson


There was a door & then a door

surrounded by a forest

Look, my eyes are not

your eyes

You move through me like rain

heard from another country

Yes, you have a country

Someday, they will find it

while searching for lost ships………..        

Once, I fell in love

during a slow-motion car crash

We looked so peaceful,  the cigarette floating from his lips

as our head whiplashed back

into the dream & all was forgiven

Because what you heard, or will hear, is true : I wrote

a better hour onto the page 

& watched the fire take it back

Something was always burning

Do you understand? I closed my mouth

but could still taste the ash

because my eyes were open

From men, I learned to praise the thickness of walls

From women, I learned to praise

If you are given my body, put it down

If you are given anything 

be sure to leave no tracks in the snow

Know that I never chose

which way the seasons turned

That it was always October in my throat

&you : every leaf refusing to rust

Quick. Can you see the red dark shifting?

This means I am touching you. This means

you are not alone – even as you are not

If you get there before me, if you think

of nothing and my face appears rippling

like a torn flag – turn back 

Turn back & find the book I left for us

filled with all the colours of the sky

forgotten by gravediggers

Use it. Use it to prove how the stars

were always what we knew they were

The exit wounds of every misfired word





写给父亲及未来的儿子

星空并非世袭的

                        Emily Dickinson


那是一扇门和一扇

森林环绕的门

你看,我的眼睛不是你的

你忽视我的存在

洒过像一场异乡的大雨

是的,你拥有自己的地域

有一天,在寻踪迷失的船只时

他们会抵达那个地方

在一场慢镜头般的撞车肇事中

我曾经找到真爱

我们是那么地镇静,烟灰从他的嘴唇弹飞

当头颅如挥鞭甩后回到那场

梦境时,一切已被原谅

因为你听过的或将听到的都是真实的:我把

一段美好的时光写在书页上

却又看着火焰把它焚蚀

一些东西永无止尽地燃烧

你懂吗?我紧闭嘴唇

但依旧尝到灰烬的味道

因为我睁开着双眼

从那些男人,我学会了赞美墙壁的厚度

从那些女人,我学会如何赞美

如果他们给你我的遗体,那就放下

如果他们给你任何东西

那就确定在雪地上不留下任何痕迹

你晓得我是不会选择

季节嬗递的方向

因为十月时常卡住喉底

还有你:拒绝霉锈的每一片叶子

快点。你没看见鲜红的黑暗在迁动吗?

这显示我正触摸你。显示

你不会独自而孤单 – 即使你并非如此

如果你在我之前抵达那个地点,如果

你一丝感觉也没有而我的脸

褶皱如破裂的旗帜 – 那就回头吧

回去寻觅我为你我留弃的那本书

它布满着所有已被掘墓者

遗忘的各种天色

利用它。利用它来举证那些繁星

确是我们所明了的繁星一样

在每一句失言的创伤找到出口





Tuesday, November 12, 2024

旧作重抄 恶时辰 新诗


10.39 pm : 当时     黑夜独脚挺立于阳台的栏杆上凝思

他们驾着房车自一座忧郁沉沉的市镇回来     看见

有人把成堆新钞弃放于路旁      钞面的脸孔

腼腆而显得多愁     纷纷自空洞的母体逃离      却又被多日

未经修剪的芒草羁绊     紧扣住草尖     轇轕     飘摇

在风中     他们看了    同时皆想说些话    但都没说

沉默愈急愈深地流过     倾巢而出的岑寂     同时向

这市镇添加一层包裹的冰皮     呵     天地正演进成

一座华丽的墓塚     他想


晚餐后他们在落地窗前枯坐     益发虚脱的电压

勉强的足于激怒一盏灯泡的睫毛     他们抬头      相望

同时皆想说些话     但都没说     恐怕一开口

浴血的巨翼便会从哀痛的腰间崩裂      茁长     自

喉底飞出      向拒绝溶化的黑暗扑去     迅速筑巢及繁衍

这个年头      她想     任何一句话都是叫人听了

想哭的余赘     然后叹息     惊动胸前那片焦虑的月光




整座亚马孙森林的八份七已从地球的肌肤上

活生生被撕剥掉     他自语     无力地让珍袖收音机

滑开掌心     她拨开怀中易碎的月光     说:让我们走吧

最后一班运载各类光圈的卡车其实已开往

天使的绝地     当时     黑夜衣着光鲜地独脚挺立于

阳台的栏杆上     凝思     接着打个长长的     充满辐射性的

冷冽的饱嗝


5.13 am: 当时     纤弱的雌卵对一只两头精虫惊叫一声


由于激光弹雨     他说:爱情 --- 


她说:  用悲怆的舌 :爱情是一套千疮百孔的殓衣

然后躺下     脸转过去     沁凉的情欲把一枚泪珠冻结于掌

心     已死成一滩污浊的馊水     他俯身     唇片贴近耳尖    有

小风溜进她发丝间的细隙     说:不要     夜色的黝暗

以体重很快的     很快的便把它按碎     他说:所谓快乐

已接近被严重透支的劣势了     让我们 --- 


据说黑夜把自己最猖獗的梦魇浅搁此港镇多日     久久不愿动身


让我们拥有两个乖巧的孩子     和望海的爱巢:他说

那时他们潜泅于二十岁的水湄     那时他们的身影

伏在礁石上焕发微笑的光     那时他们用爱情的蜜浆酝酿

醇美的明天     她听了     伸手随意采折一束浪花     挥开

在半空中凋谢成短促的     透明的花瓣雨     她说:

对明天      或明天的明天     我私豢一丛完美的怀疑      因为 ---


于同一座礁石的粗面上     他们的悲绝驮骑着缄默

的阔背跌向枯竭的浪花田     自戕     远处零星地传来

骨骼在烟火里爆裂的声音     血     剧痛地皞叫着:

而他     在黑夜狡狞的眼睑下      用贞操射精     呢喃:

我们将沿靠单行道远去      为了叩悼昨日的眷恋让我们生个孩子




因为爱情的永恒     所以我们必须永生:他说

眼睛眯线着     看到巡察队的小型飞碟凌空盘旋

以紫光集射     她揩掉泪水的炙烫     紧捉他的肩胛     投跃

那片漂浮着残垣废柱的海蓝     当时      纤弱的雌卵

怯怜怜地隐藏在憔悴     不断收缩的卵巢里     抿住苍白的唇

瞪着一只两头精虫惊叫一声


9.18 am:当时      他正为历史的伤口缝针


地上种着天井吃剩下的一方快熟烂的阳光     他蹲着

屏息     听到昨夜草坪在窗外残留的魇呓     听到

较远湖水与群山恐惶的骚动     甚至群山后雪地上

熊熊烈火正烧蚀的胃鸣     嚣肆而贪婪      

他蹲着     屏息     不做声     妻儿互相缠拥病黄又虚脱

的冀望席地睡去     而历史     历史竟从天窗负伤

跌落     浊黄的血花溅开在他的左颊上


驳杂的噪音里偶尔弹出零散的断句     显然有人

依然为一种渐行渐远的美丽祷告     譬如:

………..地球已氧化成一堆淡灭的水晶……….

他蹲着     屏息     听了     朝那画面忽明忽暗的彩电

甩扔一团干瘪的虐笑     当时     妻子醒来     以塞积污垢

的指尖     从光片的左上角抽出一条滋滋作响的银丝

穿过最后一根前天已啃净的鱼骨     流着泪     为

历史阔背上的伤口缝针


2.15 pm: 当时     发丝扬起的灰白溶化入忧伤的翠绿中


他们围聚盘坐      战战兢兢的文字匿藏衣袋里

不再写实      或说话      沉默显得冗长而温柔     有人

在隔房手术枱上清淡的灯光下分娩     剪割的呻吟

用舌尖挤入牙缝间     他们沉默地围聚盘坐     笔尖

微驼地负苛着庞巨的饥饿     已无法为诗节梳理剔亮的

线条     诗集在第七个抽屉内益发颓废      抉择自缢     窗外

动机甲兵在乱扑似蛾的探光束间走过     说:这全只是一宗

贪婪的阴谋     其中一柱探光束似银白的铜管

自窗外硬闯进来     他们伏地     屏息      汗湿的掌心     轻

搭在黑夜的肩胛      不做声     不愿惊动探光束那

敏灵的鼻尖




第十五天紫蓝的午后      他们在一片干净的烧焦味中

抵达一座沸腾的飞瀑     在枯涸中的温池旁濯足洗澡

脸庞的情欲离明天的蔚朗更遥远了      刚生产过

的妻子清洗下体神圣的鲜血      丈夫以裂唇拭掉她颊上的

泪水     夜      预早崩落      一只孤惑的狼     在远处发出长刺的皞啸


那是妻子生产后的第三晚     他们于黑夜的同一个刻度同时

听不见地球转动的喘息声     就这样的     那些仍旧犹豫的

便决定了     决定熟读诡秘的末世纪论     考究     甚至信仰

文中提及的新时空乌托邦     那是唯一的出口: 丈夫说


他们     一群虔诚的悲情主义者     在教堂的楼阁里围聚盘坐

不再写醇香的诗章     或说话     聆听简练的汇报     证实

地球的背部已遭受第三级的灼伤     严重脱水     过后默默地

收拾行装    地图     罗盘与少许的干粮     都决定了     裹着

一股已被挑骨去刺的心情     出发     机警地离开教堂    在

后门前跨过被击坠的十字架     天色渐渐发白     一群浅青的

乌鸦走散于中毒的草坪上     啄食细短的晨光




第四十九天入夜时分     他们已攀越三座山头    在

巨树秃枝剪落的碎翳里以口袋中的文字充饥

浓发绺绺束束转灰     孩子才八岁呀     母亲捉住女儿的问题

说:因为砌筑与捣毁都是同一双手      第七十七天的破晓

有人说:四分三的地球已彻底被寂寞爬行     然后把随身听

草草葬掉     第八十五天的响午     他们扯住汗滴的细声走出

大森林     登上末世纪论里时空转换磁场的山丘顶     向

下看     大家都不做声     连微笑也没有     然后陆续地走向去

妻子回头深深眺望     丈夫说:那儿     他遥指远处瘖哑的

废城     只能赐于我们一个嘴唇开在肚脐的孩子

当时     他们互相扶持走下去     婴儿沉睡怀里     无数发丝

扬起的灰白     在酸涩的风中     逐渐溶入忧郁的绿色里


12.08 pm:当时     死亡以黑以黑胭脂描亮的冰唇轻轻地吻


已经壮丽地出发了…………..。


而他     一枚硕实的惊悸刚刚折返     双脚伸直

降落于他意识在幌翕着睫毛的部位     其实      他

垫着一叠厚而苦的灰翳平卧在防空壕的闷湿里

自一段脆碎的小旽中醒来      醒来时以为自己

早已死去     感觉仿佛又听到死亡缕缕尖细的声线

从莫名的空间游来:欢迎大家      欢迎大家归队


已经壮丽地出发了     已经飞过肢残多病的金字塔

飞过人面狮身泪水盈盈的眼睛………..。




而他     也习惯了     用所有精致的忧焚熟练地揩亮

镭射枪的长柄     这是他们苦苦锻习如何净化恐惶的

法则      如何随心拐用遗忘      不断提练无惧的

纯度      把自己漂滤成最唯我的个体     点数过憋着闷气

的镭射弹     他燃根烟      浑浊的灯泡把昏黄的

淡光压缩进气氲的潮湿里     在寂静中连续地挤裂开

震耳欲聋的声响     使他陷于絮乱之中而无法追缅     所有的

空白枝节地茁大而都停留下来     停留在这硝烟及流弹的

时代显得必然     家及爱人已回退向愈深锐的角度

日益细瘦     连记忆也认生了      而他     一根烟的长度之后

能擒猎的也只是一些往昔的残光败影      譬如一场电影的

碎景     对白里的断句:…….偃卧的投影小睡着短瞬的

静丽…….涟漪始终将姗姗来迟……..晶莹的一枚汗珠

自颔边断落     落入防空壕内孤寂巨大的霉锈中     有个女孩

从地面下来     有人从脆薄的憩眠惊醒     军靴与砖灰的

摩擦声如针     她急步拖些愉悦走过去     说:在风雪的

纠缠中     所有的樱花都不预约地盛开了     过后     把手中的

一大束水仙     插入他的枪口里

已经壮丽地出发了      已经飞越恒河被频频猥渎的历史

一颗曲线优美的弹头     飞入这座都市的领空     所有的

樱花在飘雪靦腆的容颜中都不预约地盛开     而他

在第二根烟尾端颤动的细焰里似乎已看见明天赤红色的

梦     雅静的向他回眸微笑     当时     死亡绕道沿着他的背脊

节节升起     以黑胭脂描亮的冰唇     弓身     染黑水仙那蝙蝠式

灰影的洁白     再弓身      轻轻地吻他的额田 


8.54 pm:当时     他声嘶力竭地呕出一截非洲象的粗鼻


醒来之后他便阅读过早上整堆破烂的时间     一段段

传真过来的简报     而远方却复印出来一张张血迹的腥冷

略提细节化的破坏和被破坏     这是他快乐的

本质     甜腻腻的     和桌上的咖啡定静成一面黑色的微凉

其实发丝已成束成束的花白了     才四十开外     嗜咸

阔额而低眉     偏好各形式暴肆化的思考     思考着

如何阉割半个地球     戏玩于指甲的尾端之间


他偶尔也会无端端地淌泪     他说:孤独     它竟华丽得

叫人神伤     妻女挂在墙壁上呆滞地看着他     看着骄傲的

水晶灯     猎获的兽头标本     金铸的气枪     以及

后天孵化出来的暴戾     雄心     寂寞     而他     继续习究

无敌的异能     继续偶尔无端端地淌泪      泪水蚀穿过

书房的云石砖地向地下室的泳池滴落     把整池的

绿水煮沸     浑冒着灼烫性的黑烟


午后     他与八位人造智慧电脑砌磋     策划如何

进攻     拼吞丰饶的黄河流域     梦境在痴愚的

测幻中賁张     一道充塞着火药味的阳光自天窗倾斜

射入      横切过他的熊腰     那儿     他慬细地饲喂着

世纪末的千秋大业     一栋彻底毫无鹰架的宫殿

他逐一封锁所有的电脑     收音机嘶嘶地哑着嗓子

电视是一面冻静的黑暗     暮色从荒凉的废墟中

跛瘸着右腿懦懦走来      他浸躺在皂泡浮舞的

浴池里     钻思     自省     镶金的水滴声一枚枚地

自喉头漏出     他骤然感到肠胃一阵凶狂的抽缩

黑夜以伤痕累累的胸膛依贴于每一面窗镜上     他大幅度地

扭曲着脸上的岁月     示威群推拖着最后一只灰鲸的

巨尸狠撞宫殿的入口     硕肥的血管爆开于

眥睚的眼球     传真机送来一则关于十万名动机甲兵

在远方被击溃     撤败的急讯     当时     他正在呕吐     不

停地吐      痉挛似地吐     热汗天昏地旋的与火     自耳根

燃开     最后     他终于呕出一些东西     摇荡着的     恐惶的

一截非洲象的粗鼻





3.26 pm:当时     有无数架飞行物体拆开诡谲的天色


毕竟     他已尽信自己将霉锈成一具最

彻底     最洁净的孤寂


他的双腿如大摆钟摇荡于第一百八十七层楼

的高空     一切显然已辽远得连所有健全发育的

想象都无法抵达了     他以为可以抚触

紫红的天空所以便伸举双臂     包括曩昔匪夷所思

的巨梦     理想与记忆方寸接方寸的被氧化     什么

是什么都掌掬不起来了     似一只巨型     瘫痪的水母

每一次捞触都是一种神经中枢的殛劈


他坐在第一百八十七层楼的花毡上相信所有淡入的

过程     他想:淡入是唯一的程序     用光年的节奏

全部的视觉映像将被速速白褪化     包括生命

包括昨天     昨天只是一棵蕈状的云炸     昨天

是一篇致命的诗章     是被翻新     修葺过的历史

当连梦都被挡驾于睡眠的入口外


地面是十万平方公尺的孤寂     严重发炎     红肿及

溃烂     而他     流着癯瘦的血丝     耳朵与鼻腔

在失调的缩压中缄默     承受同等类型的针口

在他身躯缓缓倾斜向粗糙的半空腾跃出去

时     凝结的血丝轻轻扬开     以坠跌的速度

跳完最后一支舞     当时     有无数架无声的

飞行物体     划过      像一道冷冽的刃光     拆开

诡谲而魑魅的天色


Monday, November 11, 2024

恶时辰 (6)

 3.26 pm:当时     有无数架飞行物体拆开诡谲的天色


毕竟     他已尽信自己将霉锈成一具最

彻底     最洁净的孤寂


他的双腿如大摆钟摇荡于第一百八十七层楼

的高空     一切显然已辽远得连所有健全发育的

想象都无法抵达了     他以为可以抚触

紫红的天空所以便伸举双臂     包括曩昔匪夷所思

的巨梦     理想与记忆方寸接方寸的被氧化     什么

是什么都掌掬不起来了     似一只巨型     瘫痪的水母

每一次捞触都是一种神经中枢的殛劈


他坐在第一百八十七层楼的花毡上相信所有淡入的

过程     他想:淡入是唯一的程序     用光年的节奏

全部的视觉映像将被速速白褪化     包括生命

包括昨天     昨天只是一棵蕈状的云炸     昨天

是一篇致命的诗章     是被翻新     修葺过的历史

当连梦都被挡驾于睡眠的入口外


地面是十万平方公尺的孤寂     严重发炎     红肿及

溃烂     而他     流着癯瘦的血丝     耳朵与鼻腔

在失调的缩压中缄默     承受同等类型的针口

在他身躯缓缓倾斜向粗糙的半空腾跃出去

时     凝结的血丝轻轻扬开     以坠跌的速度

跳完最后一支舞     当时     有无数架无声的

飞行物体     划过      像一道冷冽的刃光     拆开

诡谲而魑魅的天色


(完)


Sunday, November 10, 2024

后巷




我走过清晨的后巷

走回到老家的后巷

曾经是记忆

是那么地远去了

却又感觉那么地靠近

仿佛只是昨日

暮色中看见母亲的背影

蹲驼着喂食瘦削的猫

走过花园般的后巷

花树挺立成一幅春色

雪白的猫安静地沉思

在九重葛盛开的喧哗中

恰如母亲豢养的那株

在后巷的后门口

纸薄的花瓣织满树冠

母亲躲进瑰丽的荫翳里

和邻居闲长聊短

母猫伏在弃置的机车座上憩息      

缄默如缄默的巷子

傍晚母亲扫着满地的落英

沙沙的声响清唱时间的輓歌

那是母亲半生的碎屑

斜晖浴湿灰白的发丝

猫鸣从巷尾踉跄传来

我朝着巷尾走去

走过母亲曾经穿越的后巷

而那条不可能再回去的后巷

母亲把它卷团收在心底

用记忆的暖度低温蒸发

成一丝细瘦的思念

在黑夜的梦中化为月光

把它照亮

Thursday, November 7, 2024

那些戏水的孩子

 




柔软细腻的阳光

向晚之际匿藏在枝叶间

窃听着铃铛的笑声

没有头绪的话语

快乐净澈如一面湖水

孩子们纷纷跳下去

深潜于流动的暖意

然后爬上岸

然后又跳下去

以各异的跃姿再次

探索溅湿的愉悦

那些戏水的孩子

没有长方格的荧幕可滑

活在网络的陷罩之外

活在虚拟世界的窗门之外

他们那小小的世界

就围绕在这里

在树荫下在和风中

禾浪飘成一匹匹地毡

让他们在上面翻滚

累的时候呆眺蓝天

伸手捕捉浮荡的云絮

当棉花糖塞入口腔里

溶化的甜蜜如每一天

未来或许会比阡陌更曲折

这对他们显得太复杂

他们只懂得戏水过后 

便牵扯着暮色列队回家

飞鸟滑翔急急归巢

日尽边缘的余晖泯灭时

每一盏油灯纷纷触燃

孱弱的光始终照不亮

他们明天的路

尾声

 




冷却剩底的咖啡香

电影散场前淡入的最后一幕

弹掉烟蒂前的一次深抽

白昼缓遭黑夜灭顶的暮色

列车驱进终站的长长落寞

把分手烙印在记忆里说的再见

而我们的旅程就要说再见

从一座机场的瞳孔抽出时间

一条扭曲转折的视线

穿透一座座城市陌生的针孔

在街心去熟络生疏的气味

破晓时分沿着窄巷去解读

丛丛暗翳斑驳的轮廓

在纷嚷的人流里试图去麻痹

触碰车笛长满细刺的皮肤

偶尔对着说不清楚的人

说着自己也说不清楚的话

比手画脚竟然认识唇角的微笑

误点了名字也无法拼音的菜肴

把疗愈的味道私藏在口腔里

唆恿舌尖去刺探它的秘笈

在城市之间无间断的迁徙

从一幅风景斜切入另一幅风景

把短歇的每一个风光驿站

用雀跃的跫音衔接成虚线

再用记忆把虚线铸烙成路线

慢慢的又归返最初的句点

每一个开始都许配一个结束

而我们的路线正哼着旅途的挽歌

大雨



大雨阴谋似地倾泻在

城市的额头

脸颊上的黑斑

爆开成亲昵的车流

流入岛屿的心脏

严重堵住冠叶

苍白无力的城市

开始窒息

大雨延续斜溅的姿势

淹没与雨滴无关

而是日益瘠瘦的沟渠

干瘪的草地和水泥

每一场雨都无处可逃

皆唯有瘫痪群聚在原地

祈冀迷失的阳光回来

扎眼地折射在车镜上

司机们押着轮胎

朝往同一个方向操行

只有心思擅自各处虫钻

在观音亭要燃几根香

哪里吃过滤器挤出来的咖喱

在小印度能抓到一格停车位

继续冒雨碾过这城市的疲惫

纠结成根虬的情绪

多年之后依然以表皮

的颜色来辨清蝉嚣或人语

失神无主的岛屿

只好以蜗速漂浮前进

雨偶尔间歇性地停了

有人下车纷纷走到填海的公园

放晴的阳光孵卵着酥脆的暖意

在擦身而过的走道上

交换微笑与一些共同文字

的碎屑洒落有些温度的寒暄

猜疑简短地变得那么遥远

目光同时朝向天际的辽阔

而大雨一转身又回来

有人扯着急慌躲进车里

或撑开颜彩纷杂的遮伞

各自离去

-写在916马来西亚日之后

潜泳

 


我把阴天牵到惠安来

远去的是海洋

浪潮的无尽梦呓

连细沙都无法摸清的

谜底来到惠安

一切提示皆失去意义

我把阴天与女儿牵到惠安来

中餐过后心事丢弃于街心

海洋的影子消失在远方

惬意懒睡在房外的天台

我在雪白的床单上找到

生活空洞的缺口

无所事事的愉悦暂时

潜藏在池水的碧绿里

我对女儿说:趁着它未逃离

之前     我们游泳去吧

我把阴天,女儿与自己

牵到惠安来

薄光在急躁的水面浮潜

而我潜入水面下的瘖哑里

憋着气在哪儿躲避

不做声亦不愿上来

毕竟池旁的噪音长满

了太缜密的鳞刺

我不愿上来与它逆擦

即使只是两片肺叶

尖叫的时限

我只想永远逗留在水里

最后我还是浮上水面

因为这一生我依旧

没办法把它锻炼成一次

永恒的潜泳

周末的一个人



周末蹒跚来到窗前

把脸颊挤压在尘镜上

我和自己的影子卷曲在被单里

纤薄的晨光暖孵着一床

碾砸过睡眠残留的碎屑

再等一会吧。影子说

伺机的周末听见了

便趁虚斜身穿透窗扇之间的

狭缝蹑足闯进屋子

隐藏在一丛暗处的晦暗中

不做声不做声的还有

暂泊在楼下赖床的寂静

甚至昨夜臃肿的睏睡

倒头横躺在沙发上

不懂是忘了回去还是

不愿离开因为

周末已经避躲在这里

等待着屋子醒来

太阳升起了。我说

影子满眼惺忪地溜下床

随手关闭了窗抖落一整片

方块形发呆的光

梯级踩着脚板的足音

惊醒了伏睡遍地的寂静

它们无处可逃唯有弹到

墙壁的空白上表演一场未经排练

过的哑剧影子看了暗中窃笑

我走到客厅扭开收音机

盘坐暗角的周末无趣地瞟我

一眼沙发上的睏睡转身离去

只有惊慌失措的寂静四处窜逃

陆续在空气里蒸发一部

草率的演出也只好草率落幕

收音机呕吐的吵噪坠跌在地上

蛙跳着紧跟着我走进厨房

有些不慎降陆我低温的足印里

掉队在后头粘贴不起

然后咖啡机只榨挤出一杯咖啡

如瘾君子我扩肺深抽一回

把一缕细瘦的咖啡香灌入

鼻腔内卷曲如螺旋的回纹

不要加糖。我说。

嗜甜的影子嘟了嘟嘴

悻悻然赌着气正想走开

我搂住它的纤腰和咖啡香

走到屋外遊廊的藤椅上

塞进收音机里的人继续

在没有听众的台前唱聊

嫩涩的阳光以猫足踮着脚尖

走到藤椅前安静地背卧着

安静的还有毛宝贝伏在一旁

重复地拭舔脚趾的孤寂

细细咀嚼着凌碎的恍惚晨光

我一边阅读一边抚摸着绒毛

影子紧贴在椅背上发闷呆

冷却成半杯的咖啡彻底淡化

得只筛剩日子的苦渣

书页上长期蛰居的铅字开始晃动

在日光退移一米的距离之间

铅字活成密集的蝼蚁四处窜逃

疲弱的视线已经乏力得

再也无法把它们串起来

时间缄默地攀越我的眼睑

我闭上眼然后沉沉睡去

原来云雨已经飘越梦域的边疆

索沿着生命地图的虚线来到这里

洒落在屋檐洒落在干瘪的草地

我在雨滴坠击屋瓦的嘶叫中醒来

所有的铅字已纷纷返回原位

毛宝贝也返回屋内的空洞里

留下影子萧瑟地蹲着轻叹:下雨了

走进屋子的时候只有收音机还醒着

淋得一身濡湿的早晨正要离开

周末早已上楼找了一间卧室躺下来

瘠瘦的饿兽在胃囊里翻身

我打开冰柜觅寻中餐的气味

找着找着食欲却越狱逃走了

一个人的中餐萎缩成一粒苹果

原来孤独可以拿来喂食

雨和潮湿的孤单不断地泻落

我在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

门铃截破收音机的喧闹响起

影子惶恐地说:别开门,那是寂寞

斟酌须臾我还是起身走过去

毕竟它最终会无误地坐满

生命的最后一班列车等你

把自己的一生浓缩成一个句号

缓缓驱入终站焚烧

-记一个自己独自渡过的周末

岁静月好

 





谁不曾想过

或不会不要

这种生活

岁静月好的丝绸

披在肩背上

沁凉的柔滑

如情人的唇吻

还带点醇暖的睡意

把思绪推浮于

心湖的水面

沉寂地呼吸

日子不慌不急

时间很慢很慢地

流过缄默的梦域

不必赶着醒来

所有的事情可以等待

错过了也无妨

紧跟着亦未必

会扑抓到什么

我早已丢弃追逐

可以触摸的

唯能感受的

听得见或看到的

都会选择生命中的

某一个悬崖自坠

败坏迟早都会扑过来

遗忘也会不忘来敲门

想留下的留不下

想不留下的却留下来

人生只需要大纲

筹备不来的是细节

皆是余赘的剧情

晴朗要是溜过来

那就抱一抱蔚蓝

即使是风雨来问候

也浸湿不了多少忧愁

喜怒哀乐都懂得说再见

只要岁静月好

世间万事重重叠叠

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

恶时辰 (5)

  旧作重抄                            恶时辰                                        新诗


8.54 pm:当时     他声嘶力竭地呕出一截非洲象的粗鼻


醒来之后他便阅读过早上整堆破烂的时间     一段段

传真过来的简报     而远方却复印出来一张张血迹的腥冷

略提细节化的破坏和被破坏     这是他快乐的

本质     甜腻腻的     和桌上的咖啡定静成一面黑色的微凉

其实发丝已成束成束的花白了     才四十开外     嗜咸

阔额而低眉     偏好各形式暴肆化的思考     思考着

如何阉割半个地球     戏玩于指甲的尾端之间


他偶尔也会无端端地淌泪     他说:孤独     它竟华丽得

叫人神伤     妻女挂在墙壁上呆滞地看着他     看着骄傲的

水晶灯     猎获的兽头标本     金铸的气枪     以及

后天孵化出来的暴戾     雄心     寂寞     而他     继续习究

无敌的异能     继续偶尔无端端地淌泪      泪水蚀穿过

书房的云石砖地向地下室的泳池滴落     把整池的

绿水煮沸     浑冒着灼烫性的黑烟


午后     他与八位人造智慧电脑砌磋     策划如何

进攻     拼吞丰饶的黄河流域     梦境在痴愚的

测幻中賁张     一道充塞着火药味的阳光自天窗倾斜

射入      横切过他的熊腰     那儿     他慬细地饲喂着

世纪末的千秋大业     一栋彻底毫无鹰架的宫殿

他逐一封锁所有的电脑     收音机嘶嘶地哑着嗓子

电视是一面冻静的黑暗     暮色从荒凉的废墟中

跛瘸着右腿懦懦走来      他浸躺在皂泡浮舞的

浴池里     钻思     自省     镶金的水滴声一枚枚地

自喉头漏出     他骤然感到肠胃一阵凶狂的抽缩

黑夜以伤痕累累的胸膛依贴于每一面窗镜上     他大幅度地

扭曲着脸上的岁月     示威群推拖着最后一只灰鲸的

巨尸狠撞宫殿的入口     硕肥的血管爆开于

眥睚的眼球     传真机送来一则关于十万名动机甲兵

在远方被击溃     撤败的急讯     当时     他正在呕吐     不

停地吐      痉挛似地吐     热汗天昏地旋的与火     自耳根

燃开     最后     他终于呕出一些东西     摇荡着的     恐惶的

一截非洲象的粗鼻

(待续)

Monday, November 4, 2024

恶时辰 (4)

 旧作重抄                            恶时辰                                        新诗


12.08 pm:当时     死亡以黑以黑胭脂描亮的冰唇轻轻地吻


已经壮丽地出发了…………..。


而他     一枚硕实的惊悸刚刚折返     双脚伸直

降落于他意识在幌翕着睫毛的部位     其实      他

垫着一叠厚而苦的灰翳平卧在防空壕的闷湿里

自一段脆碎的小旽中醒来      醒来时以为自己

早已死去     感觉仿佛又听到死亡缕缕尖细的声线

从莫名的空间游来:欢迎大家      欢迎大家归队


已经壮丽地出发了     已经飞过肢残多病的金字塔

飞过人面狮身泪水盈盈的眼睛………..。


而他     也习惯了     用所有精致的忧焚熟练地揩亮

镭射枪的长柄     这是他们苦苦锻习如何净化恐惶的

法则      如何随心拐用遗忘      不断提练无惧的

纯度      把自己漂滤成最唯我的个体     点数过憋着闷气

的镭射弹     他燃根烟      浑浊的灯泡把昏黄的

淡光压缩进气氲的潮湿里     在寂静中连续地挤裂开

震耳欲聋的声响     使他陷于絮乱之中而无法追缅     所有的

空白枝节地茁大而都停留下来     停留在这硝烟及流弹的

时代显得必然     家及爱人已回退向愈深锐的角度

日益细瘦     连记忆也认生了      而他     一根烟的长度之后

能擒猎的也只是一些往昔的残光败影      譬如一场电影的

碎景     对白里的断句:…….偃卧的投影小睡着短瞬的

静丽…….涟漪始终将姗姗来迟……..晶莹的一枚汗珠

自颔边断落     落入防空壕内孤寂巨大的霉锈中     有个女孩

从地面下来     有人从脆薄的憩眠惊醒     军靴与砖灰的

摩擦声如针     她急步拖些愉悦走过去     说:在风雪的

纠缠中     所有的樱花都不预约地盛开了     过后     把手中的

一大束水仙     插入他的枪口里


已经壮丽地出发了      已经飞越恒河被频频猥渎的历史

一颗曲线优美的弹头     飞入这座都市的领空     所有的

樱花在飘雪靦腆的容颜中都不预约地盛开     而他

在第二根烟尾端颤动的细焰里似乎已看见明天赤红色的

梦     雅静的向他回眸微笑     当时     死亡绕道沿着他的背脊

节节升起     以黑胭脂描亮的冰唇     弓身     染黑水仙那蝙蝠式

灰影的洁白     再弓身      轻轻地吻他的额田 

(待续)


Saturday, November 2, 2024

恶时辰 (3)

旧作重抄                            恶时辰                                        新诗


2.15 pm: 当时     发丝扬起的灰白溶化入忧伤的翠绿中


他们围聚盘坐      战战兢兢的文字匿藏衣袋里

不再写实      或说话      沉默显得冗长而温柔     有人

在隔房手术枱上清淡的灯光下分娩     剪割的呻吟

用舌尖挤入牙缝间     他们沉默地围聚盘坐     笔尖

微驼地负苛着庞巨的饥饿     已无法为诗节梳理剔亮的

线条     诗集在第七个抽屉内益发颓废      抉择自缢     窗外

动机甲兵在乱扑似蛾的探光束间走过     说:这全只是一宗

贪婪的阴谋     其中一柱探光束似银白的铜管

自窗外硬闯进来     他们伏地     屏息      汗湿的掌心     轻

搭在黑夜的肩胛      不做声     不愿惊动探光束那

敏灵的鼻尖


第十五天紫蓝的午后      他们在一片干净的烧焦味中

抵达一座沸腾的飞瀑     在枯涸中的温池旁濯足洗澡

脸庞的情欲离明天的蔚朗更遥远了      刚生产过

的妻子清洗下体神圣的鲜血      丈夫以裂唇拭掉她颊上的

泪水     夜      预早崩落      一只孤惑的狼     在远处发出长刺的皞啸


那是妻子生产后的第三晚     他们于黑夜的同一个刻度同时

听不见地球转动的喘息声     就这样的     那些仍旧犹豫的

便决定了     决定熟读诡秘的末世纪论     考究     甚至信仰

文中提及的新时空乌托邦     那是唯一的出口: 丈夫说


他们     一群虔诚的悲情主义者     在教堂的楼阁里围聚盘坐

不再写醇香的诗章     或说话     聆听简练的汇报     证实

地球的背部已遭受第三级的灼伤     严重脱水     过后默默地

收拾行装    地图     罗盘与少许的干粮     都决定了     裹着

一股已被挑骨去刺的心情     出发     机警地离开教堂    在

后门前跨过被击坠的十字架     天色渐渐发白     一群浅青的

乌鸦走散于中毒的草坪上     啄食细短的晨光


第四十九天入夜时分     他们已攀越三座山头    在

巨树秃枝剪落的碎翳里以口袋中的文字充饥

浓发绺绺束束转灰     孩子才八岁呀     母亲捉住女儿的问题

说:因为砌筑与捣毁都是同一双手      第七十七天的破晓

有人说:四分三的地球已彻底被寂寞爬行     然后把随身听

草草葬掉     第八十五天的响午     他们扯住汗滴的细声走出

大森林     登上末世纪论里时空转换磁场的山丘顶     向

下看     大家都不做声     连微笑也没有     然后陆续地走向去

妻子回头深深眺望     丈夫说:那儿     他遥指远处瘖哑的

废城     只能赐于我们一个嘴唇开在肚脐的孩子

当时     他们互相扶持走下去     婴儿沉睡怀里     无数发丝

扬起的灰白     在酸涩的风中     逐渐溶入忧郁的绿色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