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中餐,突然间感到一股非常深邃的疲累,那是一种过去十四天健行期间自己不曾经遇过的,仿佛骤然的瞬间,体内的每一丝力气逐渐流失,一点一滴的泄漏,从我皮肤的每一个毛孔缓缓蒸发掉。
我回房去。我对山导说。
他帮我扛了背包进去房间,他看我步伐有点蹒跚,当我一骨碌坐在床边时,他有点忧心地问:你还好吗?我抬头看着他:没事,只是觉得有点累,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他推门走出去,留下我坐在哪儿。
当时我真的头脑空荡荡的,心思好像被掏空了,也没有感受到任何情绪的波动,胸腔内恰似一面激不起任何涟漪的湖水,唯一的感觉是一丝细瘦的宁寂,在脑海的某个黝黑的暗处蠕动。
我低下头看见自己正穿着的爬山鞋,都已经覆盖上一层稀薄的灰尘,鞋带胡乱系绑一般,我蹬了蹬,一些粉黄的细尘被抖落,然后无缘无故地泪水难以自制地渗溢眼眶。我确实无法明了为何刹那间,所有的情绪就这样翻滚,波动,犹如破堤的洪水澎湃汹涌地暴泻出来。
我看着那双陪了我走过百多公里的健行鞋,拖扯着我攀上陡峭的斜坡,在更陡斜的下跌泥路刹住步伐以免滑倒,或在平坦的山路矫健前进,这一切都变成多么让人感动不已的际遇。接踵而来的就不只关于鞋子了,山路仿佛没有尽头的沮丧,每一步都是一种触发痠痛的动作,对高山症畏惧的忧虑,对吃什么吃多少的顾忌,每一次回房被刺冷虎扑过来的突击,想起家人在远方的焚心,脚趾破裂的水泡,沉浊的喘气声,最后偶尔依然还会闪过思绪的去年事件的阴影。
在泪光迷朦的视线中,这一切切的念头同时冲窜过脑海,彻底淹没自己的意识,而那不争气的泪水就如链珠般掉落下来,停不住地溅滴在双腿之间的地毡上。
我不是一个感情格外丰沛的人,其实我对许多事情的反应都是无感的,鲜少喜极淌泪,或伤心痛哭,记忆中伤心得最厉害的一次是好友火化之后突然间忍不住狂哭起来。这一次,对自己的类似反应有点惊诧,也有点无助,仿佛有太多东西要发泄,但又不知道发泄了什么,只知道泪水盈眶涌出,我不得随手拿了放在床上的浴巾掩盖住脸孔痛哭,虚脱地躺下去,然后沉沉睡去。
当我在恍惚中醒来的时候,发现房内的光线稀薄,我看了窗外,雨丝悠缓地倾斜飘落,耳旁传来淅沥淅沥的声响,我睁着眼躺在床上,一时有一种不知身是客的真实感觉,当我逐渐回过神来的时候,想起临睡前的糗事,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我看了手机,四点五十分,才知道最后一个健行天的午后早已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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