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January 23, 2023

旧作重抄:夜雾(5)

 8.

她在恐惶的尖叫声中醒来。

响午的岑寂迅速地自每一个方位向他举攻围拢。

她从一个没有梦的睡眠域境回来,那种尖叫的形成其实是没有缘由的,她只是无端端地从心的最深处极力喊叫出来。她睁大眼睛,眼珠左右溜转几下。一两绺发丝落下来,头额布挤着无数枚细密的汗水,脸颊呈焕一片油光,那枚痣雄赳赳地在哪儿挺立着。

卧躺在水凉的洋灰地上,瞄望四周,她捕抓一股虚实莫名的生疏感,浅摊在她思维的涧流。可能是第一次她这般的平躺在地上,视域里的屋梁,交叉的木条骨架与泛黄的天花板,都化变成一个有些熟悉却又那么陌生的图景。

她慢慢扩大视域的界线,较多稔悉的事物被捕抓进来,譬如她亲手缝织的窗帘,墙上的结婚相,还有那幅性感女明星的月历。



她知道自己并未身在异处,自己还在这里,十五年了,还在这里。

她突然想到五时许有人回来领货。惨了。她心里想。她弹坐起来,看到一堆布片放在针车旁,小女儿躺卧在沙发上,嘴巴还轻咬着奶嘴的乳胶头。三时二十分。燥热的午意使她感到迷思般的昏眩。她起身走到厨房咕噜咕噜猛吞一大杯白开水,倾西的阳光悄寂地穿切过百叶窗,吻贴在她的脸膛。

扭开水喉,双掌合掬着清凉的自来水,猛泼在脸上,把睡意残留的最后几丝余温冲洗掉。

不久,针车的缝织声又再响起,单调的旋律,平淡的嗓音,时快时慢地在客厅的空间徘徊环绕。尖细的针上上下下快速摆动,牵引着黑线穿刺过布块的边沿。同样的动作,重复了又重复,毫无厌倦地持续下去。

将近六时左右,一辆小货车轰隆隆地驾到她门口停住。小女儿跑到门槛站着,叫声叔叔。她在屋后伸头探看,那男人已怀抱着小女儿,左手握示一根棒糖在她面前挥摆。

我要,我要。她听到小女儿稚嫩的嗓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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