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还拥有接近饱和点的神思全面控制一面
驾驶盘 当三十岁跨步逼近时 尽管所有的水仙
包括铁树皆在青春的裸背上开满绮艳的花色 我
唯一的动作便是叹息 端坐 进行一种凌碎的阅读
校对生命里的喜忧 哭泣或笑声 也只是稀稀落落地
洒跌了一地 等待月亮惊醒 在它银质的眸光里
速速溶化 不留痕迹 卷着秋意萧瑟的风吹动我
窗前的月光时 我便聆听枯枝相互交击的讯号 从中
无所领悟 是一首无言的歌 是生活中
一段意义不明的虚无 时间在无可奉告的情节里
兜兜转转 以食指的尾端挑戏我脑后的白发
如春蚕吐的细丝 关于岁月的梦魇 它已来到睡眠的
演台上做一次简短的彩排 而我 三十岁已过
伫立于街旁的寥寂里眺视散云轻轻滑过沉绿的山巅
已感觉不到它的速度 连方向也顿失了价值
因为连自己都看不清楚时 它已翻越抿嘴吃吃虐笑的
第二个山峰 无声 也无息 如蠕动的云翳 剪贴式的
棱线再缤纷 再眩目 也只是一种黑色的质体 和
黑夜的安静一样羞怯 那种跨步的足姿 来了 又去了
总是快过我感应的敏度 恰似 一把锈黄的去骨刀
漫不经心的便会留下一块细碎骨 在生命期预着剔亮的
颈部 触发一种经期般的痛 我说:算了 每一种痛都
是一种启示 另一个再出发的章案 粗糙而多支节
浑圆的完美 永远绷紧如一双薄透的蝉翼 不堪一吻
真的 不堪一吻
谁能为青春缮写整套身世的定律 譬如颜色与时限
青春就是深夜里一连串电话铃声 考验着你的睡意
罔顾岁月的刻度 它是一只扑灯的巨蛾 每一颗心
都会嵌入一小截的丝蕊 而我 经历与情绪连场的
讼诉案后 显得万念俱灰 对种种喂亮蕊心的方式失去
把握及主张 在生活的风雨中我依旧无法占据一个
心理上较占优势的位置 三十岁的巨翼
正预备自悬崖跃下 对情欲的桎梧我显见失策
依赖 及被动 横行如一只蜈蚣的层层细足 有人
坐在公园的小秋千上说:用火红的青春 把我
荡到海蓝的天空去吧
涉足越过岁月的浅滩便是隐寂的河床 或是 尖叫的
急湍 是不是每一只游鱼都得潜入水影的
温醇里交媾 产卵 而我 独臂攀住三十岁
感叹号的细点 贪婪着单人床的汗味 那种巧妙的面积
是我唯一可以私储梦想的地方 那儿大量地鲸吞我
赖床的快乐 用它来灌溉不肯背弃的一小片梦田
我想:答案 如雪花 如雾气 如草尖垂露的冷透
我的祷告书里植满颜色纷杂的声音 蓝的忧郁 红的狂欢
紫的浪漫 甚至黑的沉吟 我对纵坏生命从不感
虚心 我更乐于向一种嘉年华式的生命图腾进行
种种探险 喷火的男人 升空的飞毯 吞剑的深喉
或是浓妆的小丑 皆是我审核生活标价的各类指数 皆是
我快乐 满足的源头
重提关于游鱼的疑惑 我实在无言相对
交媾的庄严我无所适从 对产卵的神圣我同样依旧意见
相左 涉足越过岁月的浅滩我寻找放晴的歌 当太阳的
足踝踏进响午眩目的光圈时 众人皆说:青春嘛 早已
瘠枯成一具遗骸 我便在僵硬与冰冷中搜索长刺的语言
灼伤性的火种 向那日益麻木的感官施暖 热能
温度层次不一的热能 是我存在的证物
我说:除了存在 也要飞行
早晨的一场雨后 有水滴声穿过记忆的耳朵
我伏案于窗前的淡光里聆听 同时缅怀过去的种种
三十确只是一种编号 与玫瑰 与双人床 甚至与梦
都无关 我醒来之后便端坐于慵懒的潮湿里整顿
混乱的情绪 把曩昔的墟堆留积原位
放弃进一步处理的概念 只等待日子 从一个熟悉的
弯角走来 一切颜色已敲定 在一场下了整个早晨的
雨后 聆听着刺耳的水滴声 才知道每个明天
都等着去髹漆
(全诗完)
-写于1998/夏绍华
-刊登于【蕉风】48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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